李雪廬先生的文章提到黃霑寫《不文集》的年代,「社會風氣是『如封似閉』,半開放……這樣的社會狀況造就了『不文』的機會。『不文霑』出現的時代,也就是港人性文化未開放的時期。『性』仍是禁忌,洋人的社交圈可以幽默而不可以『鹹濕』。華人老式的社交圈則是禁忌,只許暗地裏做,不許公開地談」,準確地為不在現場的讀者描繪了香港第一情色文集的創作背景,解釋了墾荒牛逆流而上的難能可貴。然而,接下來舉的例子卻有商榷必要,因為可能誤導沒食過鹽也沒食過米的八十後九十後:「當時如百老匯裸體歌舞劇《噢!加爾各答》、大島渚導演的電影《感官世界》等都遭到禁播。」
別以為一九六九年登上外百老匯舞台的前者,和一九七六年法國首映的後者,誕生日期相差僅僅七年,便可以歸納為同一時代的產物,經歷過洗禮的前輩都知道,勇往直前的性革命搭的國際快車,實踐了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古老傳說,甲和乙佔據的時段差天共地。它們一個是嬉皮文化火紅火綠燒烤建制的副產品,一個是新中產時期挑戰假正經的手榴彈,存在意義完全不一樣,用一條大纜把它們扯在一起,只會慫恿歷史的錯摸。再者,《噢!加爾各答!》(李先生漏了第二個感嘆號)不是「百老匯裸體歌舞劇」嗎,怎會遭逢「禁播」的噩運?而更觸動神經線的,是那個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播」字:在老好的七十年代,電檢處留難《感官世界》的日子,我們的語言尚未被進一步破壞,電影膠片是由放映機「放映」的,一旦不獲通過,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禁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