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香港不只有Invader,本地也有上百位活躍街頭的藝術家,只是從沒人關注。」創作塗鴉(Graffiti) 已十多年的港人Uncle,在香港街頭藝術界頗有名聲。當他用上「活躍」二字,記者便覺得矛盾,香港街頭藝術家的「活躍」,極其量指「在黑暗中活躍」,或者「跨境活躍」。
「在內地都會有人付錢邀請我塗鴉,甚至澳門政府也撥場地給街頭藝術家創作,但香港地潔癖得很。」更諷刺的是,向來隱姓埋名的街頭藝術家只期望自己的作品出名,但崇尚名牌的香港機構找合作夥伴時,卻要求找出名藝術家,結果街頭藝術家繼續隱蔽。上星期四下班時間,Uncle與幾位街舞舞者在銅鑼灣行人專用區合作演出,希望香港人感受街頭文化的可貴。「不是要求塗鴉合法化,只是希望有些地方可以創作無王管,例如部份滑板場、公廁或垃圾房,外國不時都會任由街頭藝術家發揮,但香港總是好乾淨甚至找個保安守着。政府與其花大筆錢粉飾公共空間外牆,何以不能給街頭藝術家發揮?」
Uncle是街頭藝術創作團隊AfterWorkShop(AWS)的成員,多年來推廣街頭藝術與文化。二○○二年Uncle在港創立首支合法塗鴉隊伍PDW crew,成員最多達十人。其塗鴉生涯中有被警察抓過,曾罰款數百至數萬元,也試過面對刑事判監風險,但他還是樂此不疲,認為塗鴉不只是非主流的挑戰法治玩意,也曾得過不少認可獎項,包括二○○七年北京奧運塗鴉大賽冠軍及二○○九年「戰牆Wall Lords」亞洲塗鴉比賽中國冠軍。他質疑政府花千億搞西九,卻連小小街頭藝術都容不下,故未來三年的奮鬥目標是令街頭藝術可在香港大規模及見光地發展。「塗鴉或街頭創作不一定要偷偷摸摸,它需要曝光,否則說香港是文化藝術樞紐成立嗎?」
記得早年跟Art Basel 管理層交流時,對方已明言選擇香港因她不是文化重鎮,故不會分散買家消費注意力。連塗鴉都欠奉只有商業氣息的乾淨城市,難怪藝術都變成消費品。
同樣是特區,澳門面積比香港小仍保留不少街頭塗鴉,港府卻像患有嚴重潔癖的妄想被迫害者,視塗鴉是反權力象徵。幾年前香港出現一位做「誰在害怕艾未未」的神秘塗鴉少女,害得油尖旺重案組出動全力追緝。
在丹麥跟羅丹的《沉思者》一同展出的著名法國「溶解藝術家」Zevs,二○○九年興致勃勃來港,以塗鴉手法在中環Giorgio Armani 外牆噴上正溶解的 CHANEL商標,刺激市民反思消費行為,最後卻演變為一宗編號ESCC3293/09的art crime。藝術家被判入獄兩周,緩刑兩年,置地向他追討三百四十萬元外牆維修費,最慘是一直身份神秘的Zevs,上到法庭被迫公開真名,當時連法國文化部長Frederic Mitterrand(總統密特朗的姪兒)訪港期間也一直關注事態發展。
當代藝術家、香港理工大學設計學院環境及室內設計系助理教授黃國才是保衞香港街頭藝術的倡議者,強調並非鼓吹全民犯法,只想呼籲港府持開放態度對待打游擊般的街頭藝術。「在香港掘到炸彈,都會找個專家檢定是真還是流,才決定是否引爆,不會隨便引爆或執走它,是不是?其實港府對藝術或文物也應循有關程序,評估各種因素後給藝術家和香港市民一個深思熟慮決定。」
同樣空運自法蘭西,幾年前香港政府願意花六百萬元讓LV包起香港藝術館,今日卻容不下免費點綴香城的馬賽克?那香港面貌豈非與Invader被鏟掉馬賽克的石屎牆,一樣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