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側影︰沒有衞生教育 沒有奇蹟塞拉利昂的生與死

蘋果側影︰沒有衞生教育 沒有奇蹟
塞拉利昂的生與死

在赤貧之地,生命特別脆弱。記者月初跟隨無國界醫生,深入西非國家塞拉利昂一間婦產科醫院,見證一場接一場生死搏鬥。有子宮受感染的準媽媽,冒險剖腹產子,小粉團來到人間只兩小時,停止了心跳;也有確診妊娠併發症的產婦,挺着大肚子坐上兩小時車求醫,最終還是與親兒陰陽永隔。生之悅,在這個產婦死亡率位列全球第二高的非洲小國,着實很沉重。
塞拉利昂,是上世紀歐洲奴隸的主要來源地,對於香港人來說,是陌生的他境之國,但它卻有着一個香港人很熟悉的別號:獅子山。由首都自由城出發,坐五小時四驅車,走過黃泥路,由國際救援組織無國界醫生設立的「貢達馬轉介中心」,就在眼前。這是區內唯一具規模的基層醫療機構,專收高危產婦,由不同村落送來的孕婦絡繹不絕,220張病床,幾近床無虛設。
「午夜開始肚痛,第二朝早上一醒,已流了很多血。」35歲的薩塔(Sata Bobo),是來自凱內馬區(Kenema)貧瘠小村莊的準媽媽。懷孕七個月,日前下體突然出血,「最初被送到就近的政府診所,被確診為妊娠併發症。」母親與胎兒都有性命之虞,挺着大肚子的她,租車輾轉來到位於64公里外的轉介中心,兩個半小時的艱辛旅程,期盼骨肉奇蹟生還。

命薄的非洲孩子,經過急救,來到人間只兩個半小時,便停止了心跳。

37歲的馬里亞瑪,因為子宮受感染,送院後即緊急接受剖腹分娩。

醫生從子宮取出胎兒後,聽不到震耳的哭聲,一片死寂。

內戰破壞醫療設施

「薩塔求醫時情況已好危急,下腹疼痛出血,需要接受輸血和靜脈輸液。」說這話的,是貢達馬診所的助產士亞雅(Yaya)。對於薩塔,這裏,是生存的一線希望:「我不能回到村裏去,來回太遠,這裏的醫生很好,藥物也較完備。」在待產中心待了三個星期,早產的孩子終於出生,只是,奇蹟並沒有出現。一輪搶救,小小粉團活不下來。
除了薩塔,面對難產的,還有37歲、同屬高齡產婦的馬里亞瑪(Mariamma)。因為子宮受感染出血,引發嚴重併發症,來到醫院時,主診醫生緊急為她剖腹分娩,這個非洲媽媽勇敢的圓瞪着眼睛,但從子宮取出的,卻是毫無血色的胎兒,小小的手術枱,聽不到震耳的哭聲,一片死寂。醫護人員以氧氣罩搶救,微弱的心跳,見證小生命曾經到來人間,兩個半小時後,宣佈死亡。

如果生育是女人最痛,在窮困炎熱的塞拉利昂,痛苦應是加倍。

來自江蘇的鄒緯,是院內唯一華籍兒科醫生。這天她為初生嬰兒檢查,孩子父母滿面焦急。

每次分娩,都是一場生死搏鬥,院外用作吊鹽水的木架,像並列的十字架。死亡,在這裏,就在咫尺。

根據世界衞生組織公佈的數據,塞拉利昂的產婦死亡率,位列全球第二高,平均每112宗分娩個案中,就有一名產婦死亡,較鄰國加納高出二點五倍,遑論與香港接近零的產婦死亡率相比。事實上,自91年,這個西非小國便陷入長達十年的內戰。醫療設施被破壞,加上缺乏醫療人員和藥物,導致生育率高的同時,初生兒以至產婦的死亡率,一樣高踞不下。
來自江蘇的鄒緯,是見證一場接一場生死搏鬥的前線醫護。42歲、操流利英語的她,是院內唯一的華籍兒科醫生,95年醫學院畢業,跟隨軍方醫療隊伍,年前退休,即跟隨無國界醫生到塞拉利昂,繼續走在最前線,「遇過一個非洲媽媽,14次懷孕,無一生還,到第15次,來到這裏,孩子還是救不活。」換轉別人,早已頹喪得放棄,性格樂觀的她卻笑着擺擺手。
「這些年的訓練,很早已學懂醫學不是變魔術,有它的有限制。」缺乏藥物、原始的醫療器材;現實上惡劣的衞生環境,近親通婚,缺乏護理下複雜的併發症,除了趕在前線救亡,手把手的衞生教育不可或缺,「作為醫生,只能盡最大努力去醫治。」生命也許脆弱,但意志卻可以很頑強,鄒緯肯定的說。
攝影:林亦非 撰文:呂麗嬋

陣痛可以痛入心扉,待產的非洲媽媽用手大力拍打牆壁,面容扭曲。

每天都有來自不同村落的準媽媽,湧到這偏僻的醫院等待分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