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工作關係，經常要在各國機場候機室中，呆坐等登機。每次坐在候機室的沙發時，我都會不期然想起一些過去的親密戰友。多年前，我曾經為了網絡遊戲而廢寢忘餐，也因此結識了一群從沒見過面的朋友，在那裏，我們有的出生入死，有的恩斷義絕，有的勢不兩立，有的兵刃相見。
可惜，當我坐在候機室的沙發上，呆望着牆上航班時間表的時候，這些事情卻彷彿像從沒發生過一樣，不禁讓我有種難以言喻的無奈，到底這些事情是否真的發生過，還是全都只是我的想像？就如過去戰亂時期，許多旋起旋滅的小國一樣，要是沒有人給她們下個史筆，留個記錄，這些風起雲湧的事情，就彷彿未曾存在過一樣。
於是我決定在等候飛機的時候，花點時間整理一下我的網絡遊戲編年史。可是年代久遠，許多事情都只能憑記憶，有些就難免有點模糊。當然，我會盡可能記下，雖然我並不認為會有人走出來指摘我下筆不夠持平。
記得八十年代末，念初中的時候，家中剛有電腦，那時電腦螢幕還只有單色。我和哥哥總是跑到深水埗的黃金商場，去買那些電腦遊戲，頭幾個買回來的，其中就有日本出版的《三國志》。那時候的電腦遊戲界面都是英文，我們得一併買下那些影印版本的中文遊戲說明書呢。
對小孩子來說，根本分不出《三國志》和《三國演義》有甚麼分別，對老外來說也可能一樣。聽說後來吳宇森的電影《赤壁》在發行國際版時，曾有國際發行商要求，想把劉關張這三個角色剪合成為一人，因為對一般西方觀眾來說，這樣會比較容易了解。
曾想當遊戲設計師
要是白人分不清劉關張這三個人，你怎能要求小孩子分得到《三國志》和《三國演義》呢？
那時候我不明白，為何中國的《三國志》，老是被日本人騎劫，一想到這，就會感到納悶。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的志願是在將來長大後，去當一個遊戲設計師，然後弄出一個最精妙最好玩的《三國志》電腦遊戲出來。那時候的我，還沒成長到網絡憤青的那個層次，因此沒去杯葛日本人生產的《三國志》，反而還是一代一代的玩下去。
可是我總覺得這些版本存有缺陷，因為要是你讀過《三國演義》的話，就會發現那時勢力分佈複雜，不是每個省簡單份屬於誰的那種。在那個年代，有一種很複雜的狀態存在，表面上是順從對方，實際上卻從戰爭中獲取點利益，繼續去發展個人勢力和活動。正如我們會在辦公室裏，偷點公家文具回家，或是替弟妹影印教科書那些偷雞摸狗之勾當。
這種上層有上層幹，下層有下層偷的微妙狀態，總是沒有反映在那時的《三國志》遊戲當中。大概是因為設計員實在不懂得處理這麼複雜和人性化的情況，而互聯網也還沒普及，你只是在電腦中自己玩着，就沒有機會處理這樣複雜的情況。
我確實認真地想過，如何去設計《三國志》的遊戲。幾年前，當Wii推出時，我也認真地想過，去構思一個有關在邪骨場工作的模擬遊戲，因為我覺得Wii的遙控手掣，正好和男性的那話兒好像喲。遊戲初級玩家，一開始就是進去骨場（可能一開場就是欠債，要到骨場湊錢還錢之類），然後給人當邪骨技師打手槍。玩家要在限定時間內，給男客人手淫，把它弄出來，於是就這樣一直地上下搖動那個Wii的手掣，當然玩家也不能一味用死力去弄，弄傷了客人筋骨，就會被扣分和降職，另外也會有不同的手勢去應付不同的客人。要是弄得好，就可以立刻升職。
愛玩虛擬便利店
曾認真想了很久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細節，也打算寫一份計劃書去跟遊戲公司研究呢。太太都罵我無聊：「要是這麼有興趣給男生打手槍，那就直接到骨場去做好了，幹嗎要買這個無聊遊戲回來玩？」
話也不能這樣說喲，我反駁她，我真的見過有女生母親在廚房內趕着弄晚餐，喊女兒進去幫忙拿碗筷出去開飯，可是女生和其朋友卻懶得理會，自顧自的一直忙着在外面玩Wii的Cooking Mama，她們都在趕着切洋葱和炒餸呢。所以你不能說只有想到邪骨場當技師的人，才會玩這個遊戲，誰知道呢？也許我那遊戲的超級高手玩家，可連碰一下男朋友的那話兒都大喊討厭呢。
後來，我把這想法寫進了《低俗喜劇》中。
重新開始玩三國的網上遊戲，是在09年3月，那時在日本念書的表弟阿邦剛回來香港探望我，他提到他在玩着一個叫《三國風雲》的網上遊戲。
說實在，我早已脫離玩這種網絡遊戲的階段，中間雖然也試過有幾次投了進去，但後來就慢慢脫離了，可能因為社會上都存有一個偏見，只有泡不到女生，或不懂跟人家溝通的宅男，才會沉迷這類網絡遊戲喲，因此有時想玩，也難免礙於覺得「有失身份」，或不想被人家標籤。
只是有些時候，你的家人或朋友，一旦在外國生活得久了，到大家再見面時，就很容易失去話題，你總不能老是在見面時，都重溫孩提時候的逸事回憶吧。因此共同去做一件事，是讓大家有一個共同話題的較佳方法。
當然，我沒空跟他一起去學一個手藝（我們曾經認真地想過，要一起到日本學伊賀派的忍術，阿邦還做了一些資料搜集，找到了他們的忍術學校，可是致電過去問他們的課程有甚麼學時，對方卻說，你有多少錢，就能教你多少忍術，這樣的答案，讓我們有點卻步，因此就只有作罷），或去一趟旅行，因此要是我參與這樣一個網絡遊戲，就能成為彼此溝通的一道橋樑，感覺上就跟一起去一趟旅行無異，因為這也是一趟虛擬世界的旅行喲。
我跟表弟一起打機，一向都比較有緣。我比他大上六歲，但他卻比我更先擁有任天堂紅白機，在這之前，我只擁有較愚笨的Laser 2000。記得那時候的任天堂紅白機，把我帶到另一個新境界，甚麼《孖寶兄弟》、《沙羅曼蛇》，都是在他家開始玩起來的，其後還有超級任天堂和後來的PS2。
記得大概十年前，我身無分文的寄居在他鰂魚涌的家中，每個晚上，他就坐在電視機前玩着PS2，我就坐在沙發上進行口交——用口交涉打遊戲機。那時候，我們都喜歡玩一個虛擬便利店，那是一個讓你如何去經營一間便利店的虛擬遊戲，包括設定貨架位置，甚麼時候補貨及聘請員工之類。於是每天晚上，我都坐在沙發上，一直用口指揮着表弟要如何控制。
「門口的貨架再搬右一點，不是不是……再過一點呀。」
「汽水沒有了，跟緊一點，趕緊補貨。」
「看緊一點嘛。」
一個用手一個用口
整個晚上，我都是一面吃着水果，一面在後面叫喊指揮着表弟，要如何控制那幾個可憐的店員跑來跑去。我姑姐就是不明白，幹嗎我倆不到樓下便利店去當兼職。而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先天有指揮別人的能力，才讓我順利當上導演，還是因為我有指揮別人的慾望，才希望當導演。不知道。
但那時候，我們就是這樣，一個用口，一個用手地去玩遊戲機，後來他去了日本念書，我們就少了這種玩樂機會，他的遊戲機也丟在家中發霉了。
其後因為替PS3做了個活動的關係，他們送了一部PS3給我，可是我卻丟在公司的櫃裏，一直沒拿出來玩過，大概是因為表弟不在，不大習慣要自己動手去控制吧。
於是在阿邦的幫忙下，我設定了一座城池，開始了重新玩網絡遊戲。我把在網絡遊戲中的名字設定為把妹達人，是因為很喜歡尼爾．史特勞斯（Neil Strauss）所寫的小說《把妹達人》（The Game : Penetrating the Secret Society of Pickup Artists），於是就拿此來作為網名。（待續）
【我來了，是要叫人得過癮】
撰文：彭浩翔
祖籍番禺，生於觀塘。集作家、編劇、導演、製片人、演員及藝術家於一身之處女座。尚且幹活，只為供養其網購血拼及極限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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