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樹下:紅都女皇 - 賀越明

蘋果樹下:紅都女皇 - 賀越明

中共「女傑」江青,演過戲,批過戲,還指指點點,搞出八個「樣板戲」,死後又成了戲中人,在《江青和她的丈夫們》裏亮相。這齣戲,是上海劇作家沙葉新的舊作,但大陸無法排演,二○○九年底搬上香港舞台,又去海外巡演,今年初改編後,久違的「江娘娘」再度蒞臨。
劇中有場窯洞戲,毛澤東招呼初次登門的江青,並欣賞其明星照。她奔赴延安前,藝名藍蘋,在上海灘演過話劇的主角,而電影裏都是配角,說「演的都是車夫、獵戶、窮光蛋的老婆」,深感「沒意思」。毛問江想演誰的老婆,她說:「演一個將軍的妻子、元首的太太、總統的夫人,或者演皇帝的正宮娘娘。」不旋踵,她和毛同居、結縭,打下江山後,真正成了中南海裏「皇帝的正宮娘娘」。
現實中,江青並不滿足「正宮娘娘」的地位。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她作為「文革」旗手晉身中央政治局,風頭甚健;到七十年代中期,一再吹捧呂后、武則天,稱女人也可當皇帝,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時出了一則流傳極廣的「小道消息」,說她由北京而廣州,與美國女學者維特克談了好多天,從個人身世講到革命經歷,自我吹噓,洩漏機密,而維特克據此寫出一部名為《紅都女皇》的傳記,周恩來總理(另一說為朱德委員長)接報,將該書呈交毛澤東,引致龍顏大怒,批示:「孤陋寡聞,愚昧無知,立即攆出政治局,分道揚鑣。」雖說周來了個「暫緩執行」,但江灰頭土臉,從此失去恩寵。
不過,這個「紅都女皇」事件屬於傳聞,未入正史。當時參與接待維特克的張穎,曾任外交部新聞司副司長,撰有回憶錄《風雨往事:維特克採訪江青實錄》,披露採訪發生於一九七二年八月間,而維特克寫的《Comrade Chiang Ch'ing》(直譯《江青同志》)出版於一九七七年,認定該書與「紅都女皇」事件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而毛澤東對江批評也無關此事。她還回憶,當年傳言紛起時,看過一本名為《紅都女皇》的中文書,香港出版,充斥吹捧和不實之辭,作者是一女華人。傳記作家葉永烈則在《江青傳》中寫道:「當毛澤東得知《江青同志》在西方出版,曾頗為震怒。」殊不知,維特克的書問世前,老人家已蒙馬克思召見,「震怒」之說顯係無稽之談。他後來再寫此事,說到過香港各大圖書館和書店,多方查找本地女作者寫的《紅都女皇》,卻遍尋無着。
事實上,直至二○○六年,《Comrade Chiang Ch'ing》才有中譯本在港出版,取名《紅都女皇──江青同志》,套用了七十年代中期那個不脛而走的書名。但那本港產的《紅都女皇》何以無從覓得?當年頗具政治殺傷力的「小道消息」果真因其而起?這是有關「江娘娘」的一個歷史疑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