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搬到北京時，因為住在小旅館，並沒有廚房設備，所以每天三餐都要在外面的餐廳解決。換言之，我跟服務員打交道的機會，比起出租車司機還要多。
如果你嫌棄香港餐廳的服務不夠好，茶記夥計鞋口鞋面粗聲粗氣，偶爾落錯單還死口不認……本人強烈建議你來北京一趟，體驗甚麼叫做「服務員永遠是對的」。
好吧，在北京，基本上不存在落錯單這回事。假如顧客點了A，送來的卻是B，正常的做法當然是跟服務員說要換啦，可是當你知道要把服務員喊過來有多艱苦，等待的時間有多漫長之後，無論他最後放下甚麼，你都只會忍一忍，把食物往嘴裏送。
還記得有一次在偏僻地區的小館吃羊肉泡饃，那天餓得幾乎是爬進館子裏的。好不容易終於等到那熱騰騰的食物上桌，當我吃得起勁時，赫然發現湯內有幾條貌似人類體毛（也有朋友事後安慰我是羊毛）的毛髮在碗內盪漾。當時我才吃了三口，肚子還是繼續打鼓，腦海閃過的除了是傳說中銀龍茶餐廳的白汁雞皇飯外，就是我應該舉手叫埋單，還是無視那幾條九曲十三彎的毛毛，繼續吃下去呢？ 有沒有發現，換過一碗完全不被列入考慮範圍之內？對了，因為這根本是不可能的選擇。最後，由於我無法抑制想吐的自然反應，只好連忙買單，服務員還義正詞嚴的責怪我浪費食物呢！
用牙扯開包裝
那次經驗直接「打開」我的眼界，亦令我的膽子大了不少。不過所謂一山還有一山高，當我以為那已經是極限時，上天再一次給我試煉。因為北京的冬天實在太冷，在某個凍得鼻子快掉下來的下午，我躲進了一家小咖啡館避寒。服務員是一位笑容可掬的少女，態度更異常親切，令我有一種久違的舒暢。我點了一杯熱Cappuccino後，伸一個懶腰坐下。此時，少女服務員從冰箱拿出一包紙袋裝牛奶，接着她把包裝用牙齒扯開，將牛奶倒進奶缸裏打泡。我知道我應該叫她停止，因為我不想喝到陌生人的口水。但是她那一整套動作，瀟灑流暢兼自然，我看着她，甚至覺得有點像全智賢在為我煮咖啡呢。片刻，那杯口水Cappuccino就送到我面前，少女服務員嫣然一笑地叫我「快喝吧！」有這麼一剎那，我覺得如果我不喝，就是辜負她的一番心意。於是我微笑點點頭，大口大口地把咖啡喝掉。當我一邊喝的時候，心裏一直在想着事後要不要跟服務員說一下，讓她日後不要再以這種方式打開牛奶。但是，我到底有甚麼權利去教訓她呢？以店內的爆滿程度來說，其他顧客根本不覺得是一回事。
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不會再浪費任何力氣去跟服務員爭論。只要一天我要出外用餐，這種異次元服務體驗就一定會出現。為了融入當地生活，有些堅持，還是可免則免。
【前世作孽，今生寫字】
撰文：陸以心
《春嬌與志明》編劇，精神與肉體長期處於越吃越餓狀態。
本欄逢周二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