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芝識之:拯救和被拯救者 - 趙式芝

式芝識之:拯救和被拯救者 - 趙式芝

我和楊如芯上月去了北海道五天,扣除去程和回程兩天,其餘三天的節目都是滑雪。
我性格大膽,向來喜歡冒險,楊如芯則剛好相反,滑雪的速度一個快一個慢,為了遷就她,每滑行一小段我便要等待她趕上來。二世古有不少平坦的山地,是一個很適合初學者的滑雪勝地,呼吸着山上的新鮮空氣,加上滑雪帶來的快感,讓人將生活中的種種壓力都拋諸腦後。運動過後,中午來一碗熱辣辣的拉麵,那種滿足感無法形容。不知是否因為楊如芯中午喝了罐啤酒壯膽的緣故,下午她的滑雪技術進步了不少,我等候的時間也少了很多。晚上我們則相約朋友們一起晚餐,如是者兩天的滑雪行程都差不多。
第三天的滑雪也是最後一天,技術較佳的朋友包括我和傅明憲等,上午一起去山頂較斜的路段滑雪,楊如芯則和另一位初學的朋友一起練習,然後下午三點大家會合。朋友比楊如芯更細膽,所以那天的滑雪行程楊如芯覺得有些沉悶,她忽發奇想說很想挑戰自己,提議坐雪𨋢(雪山纜車)去山頂,從山的另一邊滑雪回我們所住的酒店。當時已是三點多,很快便天黑,我擔心楊如芯未嘗試過這條路線,那段路其中一個閘門下午四時半關閉,我們可能趕不及。我向楊如芯分析了一下,說還是在這邊滑雪落山再轉車回酒店保險些,但楊如芯堅持要按她的本子辦事,像是吃了豹子膽般無所畏懼,我只好妥協。

得拯救人員幫助,我們今次雪山之旅可謂有驚無險。

雪𨋢停駛被救落山

我倆坐最後一班雪𨋢到達山頂時,天色已漸沉,本來厚厚的、軟綿綿的雪面開始結冰,若不小心跌倒相信會很痛,而且高速滑雪時轉彎等控制技術難度增加,現場見到前面幾個人向下滑行時,滑雪板和冰面磨擦發出「咯咯」聲,向來畏高的楊如芯身處山頂,很快便驚恐症發作進入慌張狀態,明知雪𨋢已停駛,但仍然任性地說要即刻坐雪𨋢落山,她脫下了滑雪板,回頭行去雪𨋢方向,行動之緩慢,就如老太婆着了五寸的高跟鞋,吃力地行走。
雪𨋢附近有七、八位身形高大、穿紅衣的拯救隊人員,他們正在拆除現場的防跌欄杆,楊如芯向他們求救說要坐雪𨋢下山,第一個拯救人員着她鼓起勇氣滑雪落山;第二個建議她步行下山,我心想「唔係啩」,以楊如芯的速度,天完全黑晒她都未行到山腰;第三個聽完楊如芯的訴求,替她穿回滑雪板,蹲下來以兩手按着讓滑雪板的板尖合攏,呈現一個A字,拯救人員一直蹲着以控制楊如芯的滑雪板,自己則呈相反方向的A字,兩人一起慢慢向山下滑行。

我們乘最後一班雪𨋢到達山頂,天色已沉,惟有找拯救人員帶我們落山。

看着拯救人員不惜自己蹲着、呈倒後的方式,幫助楊如芯滑雪下山的景象,他偉大的舉動讓我很感動,我在口袋中掏出手機欲拍下這個歷史性畫面,奈何北海道氣溫是零下十六度,我的手機不爭氣,開機都開不了。如是者兩人滑行了二十分鐘,順利經過了最陡峭、最危險的山坡,拯救人員才離開。我和楊如芯則滑雪去另一個雪𨋢乘搭位置坐𨋢落山。乘坐雪𨋢時,楊如芯仍然處在驚慌之中,她埋怨我說「下次唔會再聽你講,老點我上山!」
在楊如芯和拯救人員慢滑的那二十分鐘,因為恐懼的緣故,她出了很多汗,而我則差點凍僵,可能我的感冒菌都被凍死了,感覺膝頭以下彷彿失去了知覺,直至回到室內一小時後,才覺得小腿的血液在循環。面對楊如芯的無理指控,我沒有駁嘴,只是哭了出來,可能是「凍到喊」,楊如芯還指摘我說「喊咩呀喊」。
我和楊如芯去過北海道十多次,數這次的經歷最難忘。每個人面對危險時的反應不一,我有些朋友,在滑雪時曾碰到過相似的情況,不但能克服恐懼,還發揮出超乎平常的水準,滑雪技術因而得到很大提升,但楊如芯不在此列。我想,人與人之間,有些是拯救者,有些則需要被拯救,這是一種互相需要。一段關係之中,無論是拯救還是被拯救的,都能令到對方的存在更有意義,就像都敏俊遇到千頌伊。

有些朋友曾被困雪山,滑雪技術從此提升,但楊如芯不在此列。

Profile:趙式芝

趙世曾女兒,卓能(集團)有限公司執行董事及慈善機構相信愛基金創辦人,愛好駕駛直升機。( http://www.facebook.com/foundfaithin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