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普選,然後流芳?(專欄作家 古德明) - 古德明

何必普選,然後流芳?
(專欄作家 古德明) - 古德明

上月初,香港行政長官梁振英發表網誌說:「我希望,將來的教科書能說,普選是在我梁振英任內實現的。」梁振英的希望未免多餘。他要流芳紅史,有何難哉。
新中國的紅史和舊中國的青史,大有逕庭。明朝陳繼儒《讀書鏡》卷一載:有一天,宋太祖罷朝,回到宮中,悶悶不樂。內侍王繼恩問原因,太祖說擔心史官春秋之筆:「早來前殿指揮一事,偶有誤失,史官必書之,我所以不樂也。」我國青史,善惡必書,道理分明,不饒權貴,這一點,宋太祖很清楚。他曾經問宰相趙普:「天下何物最大?」趙普說:「道理最大。」太祖連聲稱善(《夢溪續筆談》)。
今天,香港流傳的一句名言卻是:「法律大,政策大,還是行政長官最大?」而所謂「行政長官最大」,當然是忌諱之言。新香港和大陸一樣,最大的不是道理,而是地方長官代表的共產黨。
因此,新香港的紅史,絕對不會令掌權者不悅。去年十月,香港舞蹈節有一齣芭蕾舞劇《紅樓夢》,稍稍提及文革,結果文革一幕就被刪去;十一月,《南華早報》紀念創刊一百一十年,出版特刊記述這一百一十年的香港歷史,卻隻字不提一九八九年有一百萬人遊行反對中共,也不提二零零三年有五十萬人遊行反對董建華政府。此外,中學課本《新理念中國歷史》更會為權貴東塗西抹,務求讀者一不知道中共怎樣借助日本、蘇聯,侵吞中國;二不知道毛澤東三面紅旗之下,中國人死者以千萬計;三不知道鄧小平六四一役,剿民如草。其他塗抹掉的「小事」都不說了。這就是紅史。
而梁振英希望在他任內實現的普選,和紅史一樣,也已變得毫無道理可言。比如說,《香港基本法》第四十五條明明寫着行政長官應「按民主程序提名後普選產生」,但是,去年十二月,中共清華大學法學院長王振民來港,卻警告香港「慎防患上民主病」;今年一月,梁振英政府中央政策顧問王卓祺更撰文批評「民主興奮劑」。請不要問民主既然惡如病魔,害如毒品,中共當年為什麼同意香港要有「民主程序」選舉。這不是講道理的時代。
同時,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王磊來港,力言「根據世界各國的規定,普選不等於直選」。那邊廂,香港律政司長袁國強卻說:「香港並非國家,普選毋須符合國際標準。」請不要問為什麼他們喜歡就「根據世界各國的規定」,不喜歡就「毋須符合國際標準」。這是共產黨最大的時代。
所以,梁振英任內,普選無論能不能實現,他都一定可以紅史流芳。中共始祖陳獨秀《告少年》一詩有「是非旦暮變,黑白任其情」二語,正可作紅史的注腳。梁振英完全不必像宋太祖那樣,為史官的褒貶煩惱。

古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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