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先生從客廳一角踱到另一角，來來回回雙腿像上了發條停不下來，而他臉容卻像發霉苦瓜般既黑且皺，明顯地焦急中帶着痛楚。這也難怪，梁先生的確很急，是三急的急。過去一星期他每一兩小時便要小便，但總不中用，每次慢慢亂滴一番便告吹，過不到一時三刻又要走回洗手間。這半天情況更壞，一滴小便也走不出來而膀胱更脹痛萬分，現正焦急地等兒子來送他到急症室。
「姑娘，我去唔到屙尿。」梁先生急不及待說。「有多久了？」護士問。「半天！」梁先生答。「我們會盡快幫你，麻煩你先登記，然後在這房間等一等。」護士禮貌地解說。「但我很急，要馬上看醫生。」他開始提高聲浪。「我明白你急，但未能小便並非致命緊急情況，醫生會優先見你但不是立即，麻煩你先登記吧。」
無助的梁先生只能不斷踏步減輕痛楚，度過漫長的三十分鐘後，年輕醫生匆忙出現，飛快問幾條問題後便着他躺下脫掉褲子，經解釋後手指便直闖肛門然後聽到醫生跟護士說：「很大，是Urinary retention（見註1），馬上預備Foley（見註2）。」
梁先生急上加急，急着問：「甚麼很大？甚麼科利？」醫生邊洗手邊說：「不要擔心，過一會跟你解釋。」說吧說吧便已消失於無形，當然是趕着照顧另一位病人。
又是漫長的三十分鐘，醫生又是匆忙的走進來，說：「梁先生，你的前列腺很大，剛才檢查並沒有發現硬塊所以屬良性居多。但它已完全壓着尿道，現在唯一方法是插尿喉釋放膀胱內大量小便，要不然有可能引起腎衰竭。明吧？」梁生點頭。「同意？」梁生繼續點頭。
想不到一條貌不驚人的膠管是救命恩人，痛苦即時消失，再看看尿袋才驚訝膀胱的大容量。舒服下來他才問醫生：「甚麼時候拿掉尿喉。」醫生滿臉疑惑：「拿掉？當然不能拿掉？不能小便你不到一天便要回來。我會盡快安排見泌尿科醫生動手術，手術後才可拿掉尿喉。」
「那甚麼時候見泌尿科？」
「很難說，一至兩個月不等。」醫生老實回答。
「那甚麼時候動手術？」
「更難說，八九個月不等。」
「你是說這尿喉留在我下面八九個月，那我如何工作？」這點醫生當然未能回答。
若然這位梁先生的簡稱是CY，相信早已有一隊醫生在瑪麗醫院等着為他探肛和插尿喉，手術可能一兩天內已可進行。可惜千百未能負擔私院的平民百姓當然沒有這福氣，所以應是醫療改革的時候。
急民所急是真的麼？因我們真的急了。
註1：前列腺肥大可引致尿道閉塞，因而未能小便
註2：尿喉名稱
莫樹錦
中文大學臨床腫瘤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