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妹妹在長途電話中講起某位親戚，兩人有不同的觀點。成年之後的姐妹，不知如何意見相左的時候居多，如今的我也的確收斂了不少，不想為了一些並不相干的事情傷了和氣，何況新年流流不宜赤口，於是對吾妹說：你所看到的與我所看到是同一個人，沒錯，不同的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你看到的那人是在事過境遷之後，而我恰巧在他剛開始踏入社會之時，是兩種不同的情況，不知是你好彩還是我不好彩。那時的我是收拾爛攤子的人，而你所遇見的他是浪平風靜之後，已越過另一重山的他，你與他相逢笑談中，我當年面對的是一個向我求助的人……，不知誰更有資格來評論那個人……，妹妹聽我這一說沉默了下來。
有時看到朋友寫了一個彼此都認識的人，在他筆下，那人有如不食人間煙火，道德文章皆上品，而我怎麼偏是在電梯中就遇見那位向我這個當年只是一個小小準編劇借去身上僅有的真金白銀的人，而且這筆債務那人至死也未曾歸還。
朋友沒有說謊，我也並無虛言，只是我們在不同的年代遇見了那個同樣的人，朋友引發了他人性中高尚之點，風花雪月，談詩論文，而我當時年少又太富同情心，傾其所有去幫一個窮困潦倒的文人，如是而已。
水過無痕，風過無聲，人與人之間的遇見與分散各有前因，沒有誰對誰錯，只有時不時，合不合，緣不緣，如此而已。在不同的時空，一個人會是另一個人，而在不同的時空，一個人也還是那個人，歲月變成歷史，展示人性，有千山萬水無法跨越，而有些成見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