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eyball:拼個你死我活的合作 - 姚崢嶸

Moneyball:
拼個你死我活的合作 - 姚崢嶸

第一次世界大戰被公認為史上最慘烈戰爭之一,但在戰場上的首個平安夜,卻出現了個奇蹟:英軍發現敵軍德國戰壕傳來陣陣聖誕歌聲,還有燈籠和聖誕樹。結果雙方都暫時忘卻大半天前仍在拼個你死我活,出現互贈祝福、交換禮物、拍照留念的場面,甚至在兩陣營中間戰地舉行足球比賽。這種非正式休戰看似不可思議,卻原來是歐洲戰爭傳統一部份。
類似的情況,其實在足球場上也偶有出現,尤其是世界盃或者歐洲國家盃的淘汰階段,對賽雙方打成平手至加時,球員力氣已消耗得七七八八,兩隊都不願冒最後關頭失守當上國家罪人之險,寧可等夠鐘射12碼,於是,兩隊球員都非常有默契地互相搓波至完場。
單車公路賽(例如著名的環法大賽)則更為極端,敵對選手大部份時間都在互相幫忙,而違反這潛規則的車手,反而全無機會爭勝。

單車賽抗風阻最耗力

單車賽表面上是簡單不過的比賽,就是死踩爛踩,鬥快、鬥耐力;實際上,卻複雜得多,原因要用物理學解釋:研究顯示,公路單車手在比賽當中,只有20%體力花在地上,80%則是消耗於抵抗空氣阻力。因此,最省力的踩法,就是緊跟在另一位車手的背後,讓前面的人負責「食風」,後面車手面對風阻即大減,可省力達40%,坐收漁利。同隊車手為隊友擋風當然有出現,但我們大部份時間在電視看見的場面,是一大班不同隊的車手組成「車群」(peloton),非常有默契地輪流帶頭為車群擋風,直至較接近終點時,有力爭標分子才突圍而出,力求在最後一段拼贏對手。
車群中的互相利用關係,漸漸發展出其他「禮儀」,例如有車手人有三急,會通知車群中所有人,有需要的可同時解決,沒需要的也會慢下來,等齊人才再上路。同樣,若有車手機件故障,甚至出現集體「炒車」,其他選手也非常識做,絕不會乘人之危。環法單車賽對車手體能要求超越常人極限,相當於要在23日內跑21次馬拉松,能節省的一點點力氣都非常重要。而越是能維持車群的整體健康,所有車手成功完成賽事(本身已是不凡成就)的機會便越高,所以,互相幫助合乎所有車手利益。
1978年的環法單車賽中,法國車手Dante Coccolo卻多次違反這種君子協定,趁主車群車手小解時突圍,希望偷襲拿分段冠軍。結果,輪到Coccolo回應自然呼喚,把單車停在路旁時,幾名對手合作把他的單車拖到一兩公里外,丟進溝渠,Coccolo要勞煩車隊經理開車找回座駕。他最後總成績排名尾二,亦從此絕迹環法賽。
其實,對手給Coccolo的懲罰,已經算十分文明,因為車群隨時有上百輛單車,緊貼在一起高速前進,人馬沓雜,若有車手存心製造「意外」,只需輕輕用手肘批一批、車輪碰一碰,受罰者便神仙難救(這種做法叫flicking,字源是德文的ficken,即是英文f_ck的意思)。就算車手不像Coccolo般光天化日下背叛車群,那怕只是被認為沒有公平分擔擋風責任,也會被公開斥責甚至逐出車群。

故意讓對手輪流突圍

正因有如此強力的互相監督機制,一般車群的秩序都非常好,車手在比賽中途閒話家常極之普遍,完全不像在拼死爭鬥,甚至還會在不影響大局下,合作幫忙個別車手,例如車群路經某車手家鄉,會安排他帶頭快放一段,在鄉里面前威威;有時又會讓一些車手假裝突圍,在電視直播中風騷一下,方便賺取更多贊助商獎金。
對手之間的合作,也會延續到車手成功突圍脫離主車群後。上屆奧運女子140公里公路賽中,四名分別來自英國、俄羅斯、美國及荷蘭的選手,在距離終點40公里時帶出,立刻組成互相擋風小組。她們都屬於身形瘦削類車手,假如留在主車群至最後一刻,必然不敵那些大腿如樹幹般粗壯的爆炸型車手短途衝刺,結果,她們選擇的較早突圍戰術奏效,四名選手中的三名包辦金銀銅牌。
另一例子來自2005年的環法賽第10站,屬於其中一段最艱辛的上山賽道。兩名熱門「禁藥車神」岩士唐(當時還是「清白之身」)和對手Ivan Basso,在距離終點13公里突圍脫離主車群,放離了一段路程,但兩人都在筋疲力盡邊緣,於是岩士唐說服Basso及另一車手Alejandro Valverde結成臨時同盟互相擋風。岩士唐和Basso的主要目標,是盡量拋離另一勁敵Jan Ullrich,甚至就在這一站「解決」掉他的奪標希望,而反正Valverde實力不算強,就算讓他拿下分站冠軍,他也不會威脅總冠軍席位,岩士唐則會和Basso在餘下賽事再決高下。賽事結果一如岩士唐自編自導自演:Valverde得了分站冠軍,但岩士唐和Basso成為大賽總冠、亞軍。(幾年內三人都先後因禁藥被罰,這是後話。)
常言道,商場沒有永遠的敵人,競爭對手間的合作倒是十分常見,例如香港地產商經常共同投地發展項目,無綫與亞視聯手對抗王維基更不在話下。

姚崢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