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要求低,永遠是幸福的,有識之士為粵語方言的存亡呼天搶地,我們這些販夫走卒則依然故我於夾縫中沉溺,在報屁股找到一兩段俏皮的文字,便忘了張愛玲教落的「如得其情,哀矜而勿喜」,開心到手舞足蹈。譬如這天《蘋果》的「用網購縮陰棒,少女下體燒傷」,對當事人的悲慘遭遇雖然深表同情,對二十歲女為何好地地要想盡辦法收窄陰道也莫名其妙,但一點都沒有阻礙我閱讀精妙地道文字的樂趣:號稱具五大功效的神奇棒,成份包括一種來歷不明的「馬都拉山草根」,記者打爛沙盆璺到篤,走訪醫管局中毒諮詢中心副顧問陳醫生,得到的答案是「搵又搵唔到座山,查又查唔到隻草」。哈哈哈哈哈,不見其人如聞其聲,簡直卡哇兒到冇天理,口語書寫達到這樣的境界,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即使無望,加封保衛方言的功臣卻當之無愧。
活的語言游進筆底,說不盡的鮮辣明亮,嚴肅的學者嫌不登大雅之堂,其實算不算是一種違反自然的潔癖?像這兩句,翻譯成四正的普通話不是不可以,「找又找不到那座山,查又查不出是什麼草」,一樣能夠點中聽眾的笑穴,但論玲瓏骨子,始終不及原本的廣東話。坊間隔不多久便流傳上頭企圖打壓粵語,要大家乖乖當語言的順民,有趣的是,事實上香港的粵語書寫從來沒有這麼蓬勃過,報刊雜誌固然充斥教外省人一頭霧水的名詞動詞,網絡世界的場面更加壯觀,三蘇時代夾雜文言、白話和廣東話的三及第文體,輾轉傳到我們手上,反而有越來越純粹的趨勢──你有你提倡向北望,我們有我們嘅哩噃,吹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