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佔中」由去年講到今年,去年戴耀廷教授叫大家2013七一「唔好佔中住」,最快都要2014年。今年戴教授又稱最快要2015年才佔中,待所有方法都不得要領才使出「和平佔中」這枚核彈,我們還要繼續D-Day(商討日)。
讀過中五範文的都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本來一開始話佔中,很多人磨拳擦掌,現在士氣都要衰竭了。開始時,還以為佔中就像五區公投,事在必行,除非政府答應所有民主請求,否則「和平佔中」會帶領市民展開一場波瀾壯闊的運動,寫下香港民主運動的新一頁。
幾天前才得悉「和平佔中」是「一個商討及決策的平台,沒有必然立場」,這在過去一年聞所未聞,甚至數月前戴教授的講座也沒有提出過。民主社會,着重多元討論,但達到全民共識卻幾近無可能,一百個人有一百種聲音,最多尋求主流意見或大多數。民間組織或政黨即使聽民意,也不會沒有立場,領袖除了聆聽民意,也要帶領民意,掀動民心。是誰給予「和平佔中」控制幾時佔中和怎樣佔中的權力呢?有沒有討論過,又有沒有共識呢?戴教授1月21日才撰文〈公民提名不可能排除〉,那不就是「立場」嗎?社會本身就是一個平台,而佔中需要一個領頭組織,要是它決定退居「無立場的平台」,自貶為無意志的台階,將論述權拱手相讓,後來運動被騎劫就別怪人了。
前商台主持快必被打,他說「同佔中有關」,原因是他常在網台節目大鬧佔中乏力,又主理「佔中後援會」、「夾實佔中」,希望「和平佔中」不要龜縮退避。 無論事情真相如何,從這件事可見戴教授以及「和平佔中」的政治光環正在褪色。
民意支持重要,因為民主運動就是人民的運動,需要推手說客,將理念發揚光大,但最後有沒有一萬人去做,另加幾十萬人支援,惟看市民。六四學生集會佔領天安門,北京市民紛紛送上物資,全國響應,沒有D-Day;新上映的電影《曼德拉:自由之路》裏面曼德拉要搞運動,只跟數位盟友圍內討論,也沒有D-Day。曼德拉沒有問國民想不想抗爭以及如何抗爭,他只是一股腦兒去做。支持的市民會跟隨,不贊成的也無法強迫,若這是民意所歸,群情洶湧,運動就會成功。
問題是政改這個議題本身足夠「群情洶湧」嗎?自由民主這些空泛之詞對香港人來說太虛無。雞農就不同,因為政府沒有及時抽驗內地雞隻,他們被斷米路,官員還叫香港人改變習慣以後不要吃活家禽,情況等同你老闆叫你明天不用上班了,因為梁振英同高永文話唔好。雞農一怒之下,開車送雞到特首官邸抗議。若他們雞車夠多,在初五壠市清晨把車開到中環,然後讓活家禽佔領中環,要求政府將本地雞供應由三分二提升到百分百,以後不進口一隻大陸雞。屆時還可能有社運人士湊熱鬧,把官員的樣子貼雞上,一路佔中一路即場烹煮活雞,過肥年。
民主運動的開始,不必因為爭取民主,甘地開展運動時也是為反對鹽稅。國際非暴力衝突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 on Nonviolent Conflict)研究多國爭取民主的非暴力抗爭,認為只要能抓住不同議題的共通處,就能團結勢力,團結越多人,非暴力抗爭也越容易成功。當人數過了臨界量(critical mass),普通市民若對民主有一絲嚮往也會出來和應。
當有不同界別的人因為政府管治不力直接或間接受到損害,在無約定下上街;再加上本來不滿政府的力量乘勢空群而出,包括碼頭工人、港視員工、雷曼苦主、菜園村村民、無糖派的中產、劏房基層,將矛頭指向現時的政治制度——因為無民主,才有地產霸權,才沒有保障勞工,才無電視睇,才將鄉村連根拔起,才監管金融服務和產品不力,才儲一大嚿未來基金卻剝削中產……這樣運動就成功了。
社會運動,重點是團結各方利益,並達到群情洶湧,過份冗長的討論與計算,達不到這效果。不過香港人向來理性,所以佔中實在難搞,不知D-Day會否D出個真普選來,還是把氣洩。與其無止境地D-Day,如讓活家禽佔領中環,作為預演,最少雞隻比「愛與和平」這些理念實在,能夠吃下肚,亦有視覺效果;問香港人公民提名重要,還是過年拜神有雞食重要,可能不少人會選擇後者,因為可以入饌。既然讓子彈飛太暴力,那就讓家禽飛。
阮穎嫻
浸大傳播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