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樹下:金銓三氣邵逸夫 - 沈西城

蘋果樹下:金銓三氣邵逸夫 - 沈西城

七五年,戴天介紹我到又一村「歐美」出版社當小編輯,出版社的後面正是金銓的電影公司,因而常有機會見面。那時候,金銓正為《忠烈圖》的拍攝資金擔憂,我少不更事問「胡大哥!怎麼不回『邵氏』拍?」這可撩起金銓的火,吼道:「小葉!別跟我提『邵氏』!」哪敢吭聲。過不久,問金銓誼兄李翰祥因由。李翰祥嘆口氣:「小葉!你交運了,要是別的人問小胡,他會揍人呢!」唷!什麼事兒呀!且聽李翰祥「細說從頭」!金銓是五八年李翰祥一手帶進「邵氏父子」當演員,後改任編劇和助導。六三年,李翰祥拍《梁山伯與祝英台》,金銓得以分擔導演工作。《梁》片空前賣座,金銓想當導演。李翰祥跑去跟邵逸夫說,邵爵士問了一句:「翰祥!他行不行?」李翰祥胸脯一挺:「行!」於是六四年金銓開拍了抗日電影《大地兒女》,編、導雙手挑,片長三小時,要分上下集,邵逸夫下令剪成兩小時二十分,可星馬以違反「種族歧視法」禁映,結果要大幅度刪剪至約一○七分鐘。電影經過三番四次的刪剪,支離破碎,劇情雜亂,賣座慘淡,「邵氏」因而虧了大本,氣壞邵逸夫。
出師未捷,金銓心不死,又跑去找李翰祥:「翰祥!你得要幫幫我,我找到了一個好題材,煩你跟六老闆說一說!」李翰祥一聽,傻了眼,六老闆氣未消,如何再進言?臉有難色,金銓把手上故事大綱朝枱上一擲:「翰祥!你看看!這故事值不值得拍?」李翰祥無奈接過一看,呆住了,非為故事着迷,而是故事細節,新穎奇特:「好!我去找六老闆!」邵逸夫一聽又是金銓,頭搖得一如播浪鼓:「不行不行!小胡不行!」李翰祥只好打金銓回門票。金銓雙眼一翻,「哇哇」哭起來:「翰祥!你得一定要幫我,這可是我的心血呀!翰祥!」哭得李翰祥心慌意亂,只好厚着臉去求邵逸夫。這回他聰明了,先發制人:「六老闆!你就當給我一個面子,讓小胡再拍一部戲吧!」邵逸夫望着一臉頂真的李翰祥,暗忖:翰祥可是我手上的皇牌喲!轉念有計較:「可以!但依我兩個條件,一是兩個月內要拍好,二是萬一弗來事,你要接上。」「行!」錦州大漢李翰祥猛點頭。金銓得以開拍《大醉俠》,劇本過關,呈上服裝設計,邵逸夫一看,啥物事?阿拉弗曉得。金銓嘩啦嘩啦說:「這是明朝服裝,你看──」遞上古代服飾圖,一番搶白把邵逸夫窘個半死。
電影「開麥拉」,轉眼兩月,不見動靜,邵逸夫教李翰祥去問,回答:「再過一個星期拍好!」如是「一週復一週」,拖了幾週,邵逸夫氣壞了,指住李翰祥說:「翰祥!小胡再弗拍好,儂來拍!」這回挨到李翰祥對住金銓「哇哇」哭:「小胡!你可𣎴要坑老哥哥!」電影拍完,叫好叫座,可邵逸夫怕了金銓,否決了《龍門客棧》的拍攝。
六七年,金銓離開「邵氏」,投台灣「聯邦」拍了《龍門客棧》,名揚天下,邵逸夫想請他回來,託李翰祥去說,條件任開。金銓說:「什麼條件我都不要,只要六老闆親自駕車來接我。」邵逸夫一聽,眼一瞪:「要死快哉!」心裏真有氣,賓主情難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