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搜好行:一千萬步五千公里 蒙古行路返香港

遊搜好行:一千萬步五千公里 蒙古行路返香港

冒險家跟普通人有甚麼分別?大概就是「身痕」,不安於室。走遍千里,歷盡陰晴雨雪,嘗了陌生人的慷慨熱情,試過遇劫的滋味,回到家一段日子,身上就像有隱形的螞蟻爬上來,非要動身不可。Rob Lilwall在2007年完成由西伯利亞踩單車回老家英格蘭的長征,之後捲土重來:這次由蒙古出發,橫越戈壁沙漠、翻山越嶺,花半年時間,用雙腳走完五千公里路。不同的是,這次的終點是他的新家──香港。

記者:郭瑋瑋(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上一次見Rob,是三年前的事。那時他剛跟來自香港的妻子搬到香港,還取了「廖小龍」這中文名字,會用廣東話說:「我想搭的士去梅窩。」現在廣東話進步了嗎?「不大行,普通話倒還可以。我大概能認五百個簡體中文字了。」當我長氣地叫他學繁體字時,他仍然很留心,很有禮貌地「嗯、嗯」;一直覺得冒險家應該帶點自大狂放的我,依然很難想像這位憨厚靦腆的男士,會做出像由蒙古行路返香港這種「癲癲哋」的事。

瘋狂事迹不絕

瘋狂事迹,Rob絕不欠奉。他曾騎單車遊埃塞俄比亞和秘魯,沿喀喇崑崙公路(Karakoram Highway)由中國踩去巴基斯坦,後來還辭去教職,由西伯利亞踩單車,穿過中國、巴布亞新畿內亞、阿富汗等28個國家,最後回到倫敦;中途停留香港期間,更遇上妻子。回到老家後,Rob去了兩趟「短線步行遊」:環繞倫敦的M25公路,以及穿越以色列,由戈蘭高地走到死海。冒險之餘,Rob也有寫書、到處為機構作勵志演說、幫志願機構Viva籌款。
不在旅途的日子多姿多采,但Rob還是心癢癢。「我希望再到中國看看。我曾踩單車遊過中國的沿海城巿,這次我想走路,穿過中國的中心;我也喜歡把家作為歷險的終點,所以決定由蒙古的戈壁沙漠,走路回香港。」Rob於是着手準備:揹重物在大嶼山行山操fit自己、計劃路線、找器材贊助商、 找電視製作公司洽談把旅程拍成節目……可是開始籌劃不久,本來答應充當電視攝影師的朋友突然退出,幸好有來自北愛爾蘭的年輕攝影師Leon McCarron頂上:他倆也是因為單車結緣,Leon在踩單車橫越美國和東南亞前,曾找Rob教路。

Rob(圖)和Leon要輪流拖一百公斤重的物資,橫越沙漠。

走到呆滯,Rob跳進冰凍的黃河裏抖擻精神。

零下二十多度跑跳唱

2011年11月中,兩人出發由蒙古步行回香港,首先就要在寒冬,迎戰跨越蒙古和中國、全亞洲最大的戈壁沙漠。Rob本來打算在秋天出發,可是因為籌備工夫耽誤了時間。「冬天來得很急,我們起步時有零下十幾度,一星期內便跌到零下廿多度。」天一冷,就連煮食都難:膠樽裏的水結成冰,要用刀割開瓶子才能把冰倒進鍋裏融化,用來煮即食麵;罐頭牛肉也凍到開不到,要整罐放進水裏解凍。有時甚至會遇上風暴,Rob覺得這時的戈壁跟零下四十幾度的西伯利亞,相去不遠;冷得手腳麻痹時,便要跑圈、踢腿、唱《I feel good》!,令身子趕快暖起來。
除了時刻捱冷,Rob和Leon晚上要在空曠的沙漠紮營睡覺,白天還要輪流拖着載了一百公斤物資、命名為Molly的手推車(這是另一個沙漠探險家留給他們的,為了紀念鐵達尼號生還者Molly Brown──她獲救後曾要求船員把救生艇划回到現場,繼續救人),每天走40公里路。
「蒙古境內的戈壁沙漠沒甚麼城鎮可補給物資,所以我們要帶夠兩星期的糧水。」但Rob卻說某程度上,這段比之後連綿不絕的山路更易:因為剛起步,體力還很好,加上沙漠尚算平坦,且腳下不是軟綿綿的細沙,而是類近碎石路,亦沒想像中那麼易迷路:「只要往南走,便一定能走到邊境。還可跟着貨車在地上的車軚痕走──沙漠並不是空蕩蕩,我們每數小時便會見到有貨車駛向中國,隔幾天就見到牧民的蒙古包。」

中國人不會掩飾對Rob和Leon的好奇。

好客的蒙古牧民,招呼Rob(圖中)到蒙古包作客。

誤闖軍事禁地使計脫險

蒙古包,Rob跟Leon不止路過,還住過。蒙古的牧民邀請這對外國人回家作客,有時是喝杯熱飲,有時更是跟一家人一起席地而睡,讓他們暫時不用在沙漠風餐露宿。到了中國,人們依然慷慨:在山西,有窰洞的居民邀請他們留宿,讓他們一起睡在炕上。年卅晚,有家人請他們一起吃團年餃子,還幫他們付錢住了一晚很不錯的酒店。Rob說因為這次有Leon同行,沒上次一個人踩單車獲得招待的次數多。「不過其實走了12、13句鐘,還要整晚把我們的故事由頭到尾重複一遍,是挺累的。」其實沿途好奇路人多的是,所以有幾句普通話他們特別熟:「我們是英國人,我們步行去香港,我們很喜歡中國人!」
但有時候,他倆會故意說可能只有他們才懂的語言。一次他們誤闖疑似軍事禁區,警察拿出用英文寫着「外國人,你犯了法」的紙仔警告,他們便以西班牙文夾雜英文,免得警察聽懂,如把「不如扮無知老外(let’s just play the stupid foreigner card)」,說成「let’s just jugar the estupido foreigner card」結果兩人果然沒事。
寥寥二千字的訪問(以至Rob數萬字的書作),也許令人以為他們滿途都是趣事;但更多的,是苦行僧式的生活:每天走十多小時路,拍攝,問村民拿熱水沖杯麵或到菜館吃碗十蚊兜的麵,料理雙腳的水泡,睡覺。就這樣,走到香港的一天,在2012年的五月來到。

抱着愛妻Christine(中),可能是Rob(右)全程最期待的一刻。

Rob總共走了一千萬步,穿破了三雙鞋,捱過無盡痛楚疲累,完成五千公里路程,為Viva籌到約七十萬港幣,回到六個半月沒見的大海,回到路牌有中英雙語的街道,回到一直惦念的妻子身邊。回到香港這個家,跟上次踩完單車回到英國的家,感覺不同。「我覺得舒了口氣,很快樂,同時也為未來而緊張──因為我將展開人生另一階段。」上次回英國的家Rob仍未結婚,這次回香港他已是人家的老公。「香港有家的感覺。太太在哪裏,哪裏就是家。」

跨過蒙古,越過亞洲最大的戈壁沙漠,翻山越嶺,五千公里路,消耗了三雙行山靴。

杯麵加即食腸,是途中兩人的主要食糧。

Rob關於這次旅程的書,剛在去年1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