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的,與能做的 - 李怡

想做的,與能做的 - 李怡

兩週前寫的一段話,被蘋果網頁設為「蘋語錄」,與有榮焉。那是由法國作家馬爾羅的話引申的。近幾天我想到,是否更應該思考「一個人是他一生行為的總和」之後那兩句:「他所做的,和他能做的」?
一生行為當中,包括一個人所做的所有的事,但不是一個人一生中想做的事。一生中有許多事是我們想做,但不是我們能做的。這不僅是能力所限,而且受客觀形勢種種因素所限。人在少年時常懷大志,長大後就慢慢知道我們的一生其實受「能不能做」所控制。回顧自己一生,能做的事與想做的事往往有距離。無論辦雜誌,當編輯,寫文章,從不會恣意而為,總會有限制。問題是:在想做和能做之間,對想做的堅持和對能做的妥協如何權衡?如果純從個人的利益、權位出發,妥協就會沒有底線,你與自己原來想做的這個人生目標就會越來越遠,甚而慢慢已不再記得曾有過的人生目標,又或者你的人生目標已純粹是個人名利的追逐了。於是,「能做」的問題也就在你的人生路程中消失了。
一生行為中有「能做的」,就意味着我們的人生還會常有掙扎。我很明白近年來一些新聞界高層人士的權衡、妥協、辭職、被調職、引退等事,無非就是心中對新聞價值的執着,與社會現實的改變產生越來越嚴重的矛盾。妥協常常不是只為個人利益,也是想留在崗位上做想做的事。新聞界高層一個個終於堅持不下去,實在不是個人而是整個社會的悲哀。
我到了回望一生的高齡了,我自己看自己,一生是堅持做想做的多,也有幸掌握能做的,雖因此而荊棘滿途,終無悔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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