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日與夜,越來越喜愛夜那面,也只能選擇天黑了的香港。
以前大白天上太平山,只要不是霧的季節,山景海景樓景均屬高清水平,現在一年四季不管什麼天氣,景色連標清都夠不上,說好聽點,比烏煙瘴氣被正名為煙霞更動聽,那就像一幅黑白灰色暈得有點過了頭的水墨畫。比朦朧詩更矇矓的影像,每次都在下山時都在想要不要去驗驗眼。
以前太平山腰到山頂,地產界以霧線來區分,白加道號稱剛剛在霧線以下,所以是最高又最少受霧氣影響到的最矜貴的地址。現在好了,不管在哪住哪,望出去一視同仁,這是爭取社會公義人人平等的又一階段性成果。
走在三號幹線上,走到以無敵海景為賣點的豪宅區地段,看過去香港島那邊,白天的煙霞給了我白內障般的眼睛,我卻只能用它來尋找從前的風景。植在路邊的樹,只要一天前沒有下過雨,也變成一片瘀綠色,不巧,又像歷經了千年以上退了色的青綠山水畫,也只好耗用這樣的聯想來解穢了。
今日港景,未被那幫人弄得面目模糊之前,早就沒有了白天,白天不明不白,該正名為灰天。許多次出門前沒留意天氣報告,還誤會了以為天陰欲雨。
人說北歐有些地區,冬日就只那幾小時的日光,天常黑,以致於影響人的心情。我看,現在香港既然都沒有了真正的白晝,晴天也陰得很,倒不如讓天黑得早一點,只有在黑夜,靠着毫不節制的燈火,那原來的夜景還沒有被毀容似的。
這叫兩眼一抹黑,一頭栽進黑夜,依然有夜色可觀。黑夜不懂白天的痛,南方的黑夜不知有從北吹來的霧霾,東方之珠那首歌,由有眼無珠的人唱起來,一樣的鏗鏘亮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