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逝世的南非前總統曼德拉不算是演說高手,演講的號召力與感染力遠不如邱吉爾、希特拉甚或奧巴馬,但他的堅毅、付出與犧牲本身已足以喚起群眾熱情,南非人民不管他說甚麼,總是熱情歡呼,禁不住大喊他的暱稱"Madiba"。
在曼德拉的演講中,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有兩篇。其一是一九六四年他以叛亂罪被帶上法庭時的自辯,開首第一句說話是這樣的:"I am the first accused"(我是首位被告)。接着他批評了白人政權的不公不義,述說了黑人及有色人種在南非所受的壓迫,還留下了一段傳誦歷史的名言:"I have cherished the ideal of a democratic and free society in which all persons live together in harmony and with equal opportunities. It is an ideal which I hope to live for and to achieve. But if needs be, it is an ideal for which I am prepared to die."(我的夢想是建立自由民主社會,讓所有人能和睦共處,同享平等權利。我為此理想而生,並會為此而奮鬥,即使付出生命也無悔)。只是,演講打動不了白人法官與政府,他被判無期徒刑,自此在Robben Island囚禁了二十七年。
一九九四年五月曼德拉贏得大選勝利,他在知悉結果後發表簡短勝利演說。演說內容沒有太多驚喜或難忘的金句,主要是向各方致意請大家共建民主自由新南非,倒是演說的題目"Free at last"(終於自由了)饒有意思,勝過千言萬語。從64年的"The First Accused"到94年的"Free at last",曼德拉由階下囚成為新南非的總統,領導建立一個民主自由平等國度,整個過程之艱辛、困難,曼德拉及戰友付出的代價、血汗外界實在難以想像。單單是在孤懸大海的Robben Island被囚二十多年,只剩下46664號囚犯這個身份,無法跟家人及外界接觸,不斷受苦役折磨身心已非一般人能承受。到八十年代末開始跟白人政府代表秘密談判同樣困難重重,既要提防白人政府反口覆舌,拒絕開放政權、拒絕分享政經權力;又要安撫一心把舊南非秩序完全打碎及推倒重來的戰友,以免非洲人國民大會(ANC)內部分裂,無法順利過渡到共融的彩虹國度(Rainbow Nation)。
好不容易跟白人政府達成協議,舉行首次自由公平選舉,曼德拉又要四處奔走,防止選舉集會變成聲討白人大會,防止群眾聚會變成暴動武鬥。即使當選成為總統,曼德拉仍要盡力拉攏安撫新舊勢力,令心懷恐懼憂慮的白人精英從公務員到警察軍隊高層到企業行政人員留下來為新南非服務;還要令未能即時分享國家經濟成果的黑人接受國家仍分配不平均及白人佔上風的現實。沒有他在努力維持平衡,沒有他掌舵維繫各方勢力,新南非隨時秩序大亂,跟大部份非洲國家一樣內戰、內亂頻仍,從非洲的明珠變成亂局一團。
更難得的是,曼德拉沒有戀棧權力,就任總統不過五年多就交出權力,由其他人繼續推動南非的改革,他自己則變身南非的「親善大使」,四出爭取外國投資,宣傳新南非的奇蹟及順利過渡。而在內政上他沒有以太上皇的身份自居對政府指指點點,而是放手讓繼任人自行處理。
曼德拉取得權力之路這樣漫長、這樣困難,放下權力卻爽快利落,沒有多少牽掛,單單這點已足令曼德拉傲視同代。加上他成功集鬥士與和平使者於一身,爭取公義之餘又能糅合不同意見與矛盾,帶領南非從實行種族隔離政策的世界之恥變成公義自由共融的象徵。難怪他成為全球不同角落都景仰的歷史巨人。
盧峯
資深傳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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