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樹下:我係文字人 - 毛孟靜

蘋果樹下:我係文字人 - 毛孟靜

編輯來告:「有人話,估唔到毛孟靜的中文都咁好。」我答,不謙虛地:喂,我十八歲已靠寫中文專欄「起家」的呀!為減得戚之態,在屏幕上這句話後面,加了個 smilie圖案。
是這樣的,早年在電視新聞行這個「發迹」,或就會有人誤會,我對一個螢幕箱子(西方人叫的box)情有獨鍾。不是呢,活了半個多世紀,自行堅稱是個文字人。事實是,在外頭讀大學際,電視報道功課成績不怎麼樣,但新聞寫作一筆,就不時屬A級。
愛上文字,先得要對語文有興趣。這番興趣的來源,大概亦可歸入新一代的「語境」之謂。是五、六歲的光景吧,最先對文字的記憶,是個故事,說從前有一個地方,老是下七彩的雪,見橙色的樹、紅色的屋頂、藍色的雪人之類,當然還有仍鋪了一層厚厚白色的路邊郵箱;用手去沾一沾嚐一嚐,原來都是雪糕!黃色的是芒果味道,白色的自是雲呢嗱,紅色的,舌尖彷彿覺着有點酸……許多個童稚的夜晚,就是抱着這幅圖畫,想像自己是畫中主角睡去。
故事來自一本《兒童報》,是我的啟蒙讀物。數年前,在一個六四周年維園燭光集會上,聽得已故的司徒華私下說,他當年是主編之一!司徒先生跟我提起這個,是因為他在家整理舊物,翻掀到登了出來的一篇署名「聖保祿小學 四年級 毛孟靜」的文字。看,(得家中大姊幫忙)娃娃都已投稿。
來自江浙家庭,童年家中講上海話,看的是國語電影,聽的是國語歌。後來回想,我更有聽歌學中文。家中一大疊靜婷、周璇的唱片。老老實實,一齣電影《江山美人》的全套黃梅調,由「天破曉,寂無聲」開始,今日仍然幾乎逐字唱得出來。而來自台灣的紫薇的一首《四季曲》,說春天處處小桃紅,夏天開了並蒂蓮,秋天喝杯桂花酒,冬天來幅賞梅圖;日子有功,小小腦袋開始懂得中文的工整瑰麗。
小六自讀一本《紅樓夢》,在瑰麗之餘模糊地領畧,甚麼叫機關算盡太聰明。少年時代死攬一本余光中的《蓮的聯想》,嘩,瑰麗的巔峰。下一站是張愛玲,瑰麗?哼哼,好一場又一場的文字盛宴,色香味之餘,話說「工東工東」,且是電車市聲,就把工整一筆拋到天不吐。
讀是理論,寫是實踐。可惜《兒童樂園》沒得投稿。我的成長時期的中文訓練,除了學校老師,還得感謝《公教報》的夏其龍神父、《星島》好少年世界版的覃俊、《年青人周報》的樂仕、《中國學生周報》的陸離,等等。
我的孩提一代,說語文發展?咩嚟?總之自在順住去,兒童有的是天馬行空的空檔。沒有怪獸家長,也沒有 IT低頭一族。Out of the box?根本無box。兩代之間,是否就是橙與蘋果,不能比較?大家都想一想。

作者:毛孟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