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的交往,有些常常見面的「酒肉朋友」,有些,即使十年八載不見面,卻常在念中,像我的少年朋友林妹妹燕妮,我們牛高馬大二十出頭了,她才是個紮孖辮的小姑娘。至於蔣芸,四分一個世紀之前,區區右眼痛愈失明,幸獲名醫,世界還是一邊朦朧,一邊美麗的。
一邊朦朧一邊美麗的新世界,查先生讓我在家靜心休養,人工照支;醫藥費除了勞保之外,餘數暨由他老人家包了。其間有段小插曲,羅孚先生的夫人,跟我有着同一的境遇,住同一的醫院,先生奇而問道,怎麼手術一樣,我卻便宜了一半。說來也夠好笑,只緣區區住的是大房!
一夜,時方夜半,天使手撥金琴,戴天「這條友仔」手痕痕撥了電話,要來看看我這個第九流詩人,他老哥就在我家金山樓斜對面的海景大樓。受驚若寵,連忙披衣下樓,但見詩人醉醺醺,背有衣白一人,不是清秀散人是誰,快步趨前酡然給我輕輕的抱擁。
世界,一邊朦朧,一邊美麗……。
「光陰如白駒過隙」,轉眼又十多年,故人先後辭世。「四十不畫」的蔡浩泉死了,靈堂外,過道邊,匆匆又見衣白一人蔣芸,攙扶何錦玲女士走了。
又過了些年,青年文學獎第33屆頒獎禮,我們分別不同組別評審,喜相逢了,尋且會後置酒跑馬地松竹樓,請我和阿泉的老朋「阿鬼」黃仁逵一道。蔣芸交遊廣闊,這頓飯,她請客,卻有某老闆付了帳。
回家,寫了〈喝酒的女子〉贈伊。蔣芸果是性情中人,話都冇咁快,回了信,謬讚一番。查先生嘗言,大丈夫無事不可對人言。一一年十月八日伊的短札,情文並荗……欣慰詩人吾兄詩興不減,詩情洋溢,是為壽徵。有便請來銅鑼灣清坐喝杯茶聊聊天。薛興國兄告我,他們有一星期二雅集,年紀大了,習於蹉跎歲月,跑來跑去不出藍田山上山下,最遠去到觀塘,幾次想去看看,可幾次獨坐崖樓,讀小董的書,帶我神遊。
蔣芸的「無為有時」,跟左丁山「GG細語」,久不久傳來馬場大有斬獲;左丁山比較老實,馬喪哭過幾勻。蔣芸信風水,同一投注站,而且同一個窗口投注,捷報頻傳,戴天說,一進了馬場,蔣芸是另一個蔣芸了。戴天跟蔣芸大抵是同一類馬迷,人家賭沙賭石,他們是逍遙派,「不按牌理出牌」,所有此間的馬評家跌眼鏡了,那邊廂有人好像偷飲門官茶,把我們的簡老八(簡而清)氣壞。我語八哥,誰叫你改壞名,叫做「揀唔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