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小屋燈光幽暗，電視螢光幕光線比屋裏燈火還強。小瑪莉雙眼離電視不足一呎，她定神望着電視，連母親呼喚也聽不到。
「不要站得這麼近，這樣看電視你很快便會變盲。」母親正常地囉囌，再繼續：「不要看啦，快做功課，明天還要上學。」
「媽！」小瑪莉說時仍定眼望着電視。
「媽！你來看，颱風很厲害，明天不用上課。」說時帶點高興。
「又是颱風。」母親心裏想：「一年多次颱風，煩死了。」但仍不忙吩咐女兒：「不用上課也要做功課，快！」
颱風初臨時風力也不是甚麼驚天動地，每次遇上颱風天花總會滲水，故此早已預備了瓶瓶罐罐，母親只能盼望丈夫行船回家時會賺來足夠錢修補天花，想到這裏她望着女兒，想她快要12歲，若有多餘錢便可給她添衣服扮靚。
強力颱風慣性地蹂躪破舊小屋，一小時過去，奇怪事情發生，本來隆隆風聲突然轉變聲調，低沉風聲轉變成尖銳刺耳鳴鳴聲，幾秒內整個天花像紙皮般在空中飄揚，烈風入屋，屋內即時亂作一團，所有雜物家具像無重量般飛舞，母親第一時間抱着小瑪莉躲在牆角，除了這裏她實想不到甚麼安全地方。
正盤算找出路之際，兩腿突然感到冰冷，海水正急劇湧入屋內，母親抱起女兒自然反應地站起來，舉頭望着早已空缺的天花，只見一堵巨大水牆迎頭淹至，片刻她倆已在水底，四處漆黑，她一手拖着女兒不放，另外三肢便努力向上扒，無論海水壓得多重她只懂拚命扒，好不容易才冒到水面，慶幸地吸一口空氣，但眼前所見卻恐怖萬分，本來好好一條村莊現已化作汪洋。更恐怖是巨浪向前衝力大，後退水力更大，剛冒出水面便已感到一股水流巨力把母女兩人拉向深海。母親一手抓着女兒另一手四處找尋可着力地方，可惜浮載物件又何來借力之處，而水流衝擊越來越強也把她們衝得越來越快。
恐慌中母親見到一條小木柱，本來是村內唯一街燈，現在大半被海水淹蓋，母親拚命手腳並用，一手抓緊木柱另一手拖着女兒，可是洪水衝力太大，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女兒拖到柱邊，而她臂力有限，眼見再也支持不下。
洪洪水聲，小瑪莉突然叫道：「雙手抱緊。」她再叫道：「媽，雙手抱緊。」母親聽到便覺女兒很儍，生死關頭還要媽媽抱，但當她轉眼望着女兒時，見她雙眼發紅，滿臉愛意同時也依依不捨，母親才恍然大悟並急忙大叫：「不！」「不要放手！抓緊媽媽！抓緊媽媽！千萬不要放手。」
感到女兒雙手鬆脫，也隱約聽到她說：「雙手抱緊，媽媽。我愛你。媽媽！」
母親的心隨着微弱聲音在海裏消逝。
後記：虛構故事，靈感來自CNN報道海燕災民口述經歷。不管是天的錯還是人的錯，今天便是伸出援手日子。宣明會熱線：2394 2394
莫樹錦
中文大學臨床腫瘤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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