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名菜話茄鯗 - 林夕

紅樓名菜話茄鯗 - 林夕

《紅樓夢》寫盡一樣米能養出的百樣人,劉再復在《紅樓人三十種解讀》中將種種角色視為「人性的孤本」,好看過大量的紅樓人物星座考之類紅門著作。
如今疑似讓港芭舞劇夢紅樓自閹者,大抵可歸類怯人,對紅樓夢大概是個糊塗人,好端端的,加什麼文革環節,把紅樓染得更紅,紅樓夢不是講賈寶玉與兩女子的三角戀的嗎?於是,可能檻外人還沒放話,便即時變身勢利人,先閹為快,以為當了回伶俐人,卻很可能讓主人官人蒙了一次罕有的不白之冤,成為兩面不討好的尷尬人。明白人自然明白紅樓夢不僅僅是愛情小說、論興衰無常的寓言、講真假難辨的道書,紅樓夢號稱中國第一奇書,正奇在你可以從千奇百怪的角度看,把它當什麼書看都行。
有時想當個濁人,就把它看成食譜,其中一道叫「茄鯗」的,就是讓劉姥姥入大觀園時遭王熙鳳借機炫富的名菜,且看鳳姐笑道「這也不難,你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淨肉,切成碎丁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合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豆腐乾、各色乾果子、都切成丁兒,拿雞湯煨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裏封嚴實了。要吃的時候兒,拿出來,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了。」這話應該還有個潛台詞:你看多簡單,你有這個錢,你手停口停的在職貧窮人士,還花得起這心思時間麼?
以前每看到這一節,就嘴饞得很,現在都什麼時勢了,只想到土豪金與朱門酒肉臭。蔣勳在《夢紅樓》中說這茄鯗應是道小吃,有錢搞紅樓宴的將之辦成主菜,「真正大富人家,大抵不會如粗俗暴發戶,吃穿講究品味」,冷眼人一看,也就懷疑曹雪芹是否有意誇張這細節,意在諷刺富貴閒人。紅樓夢初面世時是禁書,今時今日,以言入罪例子,也不見得比當年少,光為紅樓食譜會引起仇富這一宗罪,有可能會富逼民反,妨礙國安,再度被禁也不足為奇。富貴閒人若把夢紅樓演出改為紅樓宴,在台上把食制一一煮將起來,也未必政治正確兼安全,反正都是莫須有,個個皆是夢中人,最安全莫如什麼都不搞不說不做,則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