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之初體驗 劉韻文

導之初體驗 劉韻文

劉韻文第一部執導的長片就眾星拱照:主角劉嘉玲與陳坤、監製施南生和俞琤、杜可風攝影、張叔平參與造型設計。電影《過界》這邊拍完、那邊就入圍康城影展。對於這種平地一聲雷的個案,口痕香港人通常可以馬上評論一番(然後不需要理會究竟拍甚麼):一定係有家底/有後台/好識撈/勁好彩囉──劉韻文堅信自己憑的不是這些。「我覺得佢哋都係鍾意個劇本先接。」

撰文:劉連

攝影:許有達

場地提供:電影文化中心(香港)

棄筍工從影

劉韻文的履歷表很簡單,在電影圈乾淨如一張白紙。
她從小喜歡看電影和攝影,當是嗜好,從未想過做電影人。中學畢業,她考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讀經濟;長春藤天之驕女,02年返港,入銀行做分析員,卻覺得苦悶。
「讀經濟,起初是想到國際組織工作,覺得會幫到人。到正式坐寫字樓,做分析員寫報告,卻覺得唔知自己做緊乜,研究做出嚟好似幫唔到人。」
年輕女郎返工返到冇意義,好正常的,weekend修甲shopping做義工,日子眨眼就過,一樣升職加薪展開豐盛人生。劉韻文不做這些,她買了部DV機,個個周末走去拍菲傭。
「起初動機很單純,就是好奇點解佢哋要嚟。菲傭好多都係大學生,點解要嚟香港做家務助理?佢哋對香港付出咗好多,但冇乜人關心佢哋,我想知道她們的背景,於是帶部DV機訪問佢哋,就咁對住鏡頭講,佢哋都好樂意,唔會有戒心。」有一個故事她特別深刻:女傭Rema,產女後來港工作,錯過了女兒所有重要成長片段,好不容易返菲律賓,女兒卻視她如陌生人,認婆婆做娘親──這些外傭的無奈與寂寞,觸動了劉韻文,「傾吓傾吓發現,這些故事很值得讓大家知道。」剛好儲了一大堆訪問帶,唔知點用,她決定去倫敦讀電影碩士,認真研究電影語言,去把她認為值得的故事拍出來,「(轉行)角度是一樣的,都是想幫人,只是方式不同。」09年她憑《無情雨》贏的鮮浪潮最佳電影獎,就是取材自之前拍下的菲傭故事。

讀電影時的功課《無情雨》,讓劉韻文(後排右二)拿下短片獎。

監製提議找杜可風,她自己起初都覺得異想天開,卻一拍即合。

「去到現場,冇可能話唔知,連我都唔知點算呢,根本冇機會怯。」

中間的事 大家看不到

學成歸來,盤算下一步,她心目中有了《過界》的雛形,去阿姆斯特丹上了五個月的編劇工作坊,與此同時,她在社企天比高教寫劇本,因而結識俞琤。俞琤知道她有個劇本想拍,替她拉攏施南生,施南生找來了劉嘉玲、陳坤;另一邊廂,她另一位監製有跟杜可風合作過,知道杜大導最近有意拍齣香港電影,叫她去遞劇本試試,一個拖一個,金鑽組合,就此誕生。
黃修平拍完《魔術男》姑且等6年才再有一部《狂舞派》,她零長片經驗,拍一部社會題材電影,兩年便成事,而且星光熠熠,還要直達康城。這幾個月她聽得最多的形容,大概是幸運(潛台詞是「憑乜」)。
她有點憤憤不平。
「當然不是一出嚟就有人幫我,中間的事大家看不到。有年幾兩年時間,我見了無數個投資者,全部冇下文。俞琤帶我去見施南生,施南生一開始也叫我唔好拍,係我不斷改、不斷進步。」《過界》最終開拍的劇本,是第16稿。

在康城跟男主角陳坤合照,有氣質有台型,唔講以為是新晉模特兒。

劉嘉玲還在訪問中說她導演手法似王家衛、侯孝賢,挺到底。

人性是國際語言

「好多人問我點解,係咪緣份、係咪好彩,我覺得佢哋冇可能接一個佢哋唔鍾意的劇本,尤其演員同攝影師,對住我一個新人,不會無端端幫你,因為有機會影響到佢哋。
「我係好彩,但我亦都對自己劇本有信心。」
成功就是需苦幹,只識得羨慕人好彩,鬼叫香港人早已被訓練到不相信簡簡單單的努力,和正正常常的成功。
劉韻文對標籤很敏感,訪問差一點為此而擦槍走火:我說電影中貴婦們投訴仔女facebook唔add自己很精警有趣,她說演員們有份參與度對白,我自然接一句她們懂因為她們當中有貴婦,她忽然撻着:「我唔覺得你可以咁講佢哋,佢哋都係演員,演員的專業就是吸收不同圈子的東西,我唔覺得你可以話佢哋係貴婦。」是或不是都好,其實我講貴婦,沒有冒犯或批判之意,但看得出劉韻文有幾敏感,以及執拗。
《過界》本身也是執拗,電影關懷的對象,就是普遍香港人最dislike的兩群人:貴婦,以及內地孕婦家庭──不要去討論甚麼技法、分鏡,看到最尾,要是你為劇中人物心罨過、同情過,對這位新導演來說,應該叫於願足矣,「(講貴婦和內地孕婦) 就係因為大家話又係嗰啲,我先至覺得唔係嗰啲。點解要擺啲人落一個格,譬如講老師,冇可能個個老師都一樣。我覺得要多層面地睇一個人,不可以將人定型。」由《無情雨》的菲傭與少主,到《過界》的闊太與司機,劉韻文的着眼點,從人物性格、延伸到關係、階級、國籍、野心不小,「我希望我的電影可以做到好多層次,不止人物性格,可以見到佢哋溝通,以至整個社會。電影裏面描述的議題,像內地孕婦產子、超生,外國觀眾未必明白,但參加了很多影展,我發現觀眾都會看得很投入,會有很多問題,證明人性始終是國際語言。」
電影開畫兩日,票房未知,「當然想多人睇,但我控制唔到」,市道艱難,不阻她繼續投產的決心,話到此她忽然又哥大經濟系畢業生上身,「香港難,其實全世界都難,出去任何國家,個個導演都話冇投資者、冇錢、冇支持,一樣。」換句話,你要選擇坐喺度呻,還是站起身郁?

劇本磨了兩年,電影穿梭兩地只拍了一個月,算快手,「因為主角冇咁長檔期。」做導演就是一門平衡理想與現實的學問。

新聞經常讀到內地孕婦「遮肚過關」,電影中也有這一幕,經處理後,反而勾起觀眾同情。

《過界》人生交叉點

富家太太Anna(劉嘉玲飾)一直活在自己主宰的都市上流社會生活中。丈夫能幹、女兒出國留學,對內把家打理得頭頭是道,對外活躍於社會慈善活動。可是突然一天,有錢的丈夫失蹤了,迷惘中失去了依靠,Anna天天想盡辦法,維持表面闊太生活,以掩飾家門的經濟危機──一個都市女性如何面對突如其來的生活巨變?

上流社會的對白,演員們有份提供意見。

另一邊廂Anna的司機輝(陳坤飾)一直在找方法安排偷運深圳的懷孕妻子來港生產第二胎。儘管輝感覺到主人家起了變化,但他顧不了太多,這份工作能幫他把妻子帶來香港產子。Anna和輝是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各有各的心底苦,兩條迥異的人生線路交織,各自面對自身的脆弱無力,共同去找回起點。

陳坤為電影增肥,更在摩洛哥贏得最佳男演員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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