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世界,內裏有甚麼人物,是甚麼風景,我們是可以親手開拓的。
我們到歐洲公幹,基士文親駕五小時車,專程前來跟我們吃午餐,喝茶敍舊,黃昏道別,他再駕駛五小時回家。來回十小時的旅程,出境入境,只為見一見面,基士文做這事情,實在太令我感動。
我,不怕別人待我差,但當有人待我太好,我便融化了,完全投降。並不因為他是球星基士文,即使他是寂寂無聞陳大文,這份千里而來的心意,仍然動人。
基士文,塞爾維亞人,曾膺南斯拉夫足球先生、荷蘭足球先生、歐洲足協盃神射手。在他輝煌的足球生涯中,共取得五個國家的聯賽冠軍,包括英格蘭超級聯賽。
基士文2011年加盟南華,2012年在香港賀歲盃中掛靴。
我們是營辦足球隊的,基士文是踢波的。
從塞爾維亞來到香港生活短短時間,球員與球會之間,各取所需,嚴格來說,那一回的國際球星空降香港足球,只不過是短暫的萍水相逢。
道別之後,大可以互不通訊,亦可以不相往來。
一句「再見」,在很多情況下代表「永不再晤」,相反,要「再度見面」,還需心思經營。
人與人之間,這麼近那麼遠,感情有多親近,與距離無關,只與心意有關。
當然,這還要看緣份厚薄,投緣的、相處愉快的,便多作聯絡;道不同的,雖不相為謀,也可維持基本友好;亦有一些關係,彼此心照,毋用刻意接連,但亦不會斷裂,一切在心中。
現在有了facebook,我每天多了一個指定動作:臨睡前看一看朋友動態,及向生日朋友祝壽。我覺得,友情是,稍一疏懶,便很容易磨蝕的;曾經建立的情誼,需要好好維繫。花幾秒鐘,能讓彼此感受友情尚存,那是我們應該要為朋友做的事情。
塞爾維亞長期經歷戰火洗禮,基士文有着南歐人外冷內熱的特性。
最初基士文來香港的時候,我見他在「WhatsApp狀態」寫上bad boy,一副「我不好惹」的戰鬥格;而初期他確實有點「難服侍」,明顯他在努力適應香港的生活和工作,同時他亦堅持要我的同事們適應他的存在。
不過,我很快便知道,bad boy只不過是自我保護意識極強,基士文那種「你敬他一尺,他回你一丈」的豪情,輕易感染了所有人。基士文熱情和識禮的程度,在我們接觸的人之中,屬於罕見。例如,他會考究香港的「拜年」傳統,參加公司團拜,大派利是;有次他在我們公司樓下買玩具給孩子後,專程叩門探望同事,和大家親近;離開香港前,他不忘跟每一個人道別拍照,包括在球場認識的傳媒朋友,和他居住大廈的看更;這一兩年,我多次在南華輸波後,收到他憤憤不平的短訊,責問南華為何不濟。
不笑的時候,面容帶點滄桑的基士文,擁有異於常人的熱情和感染力。例如,每當有朋友到亞洲,他都會通知我。「我有位荷蘭好友到北京公幹,我告訴他,一定要到美麗的香港去看看,他今天已經訂了機票。你約他在香港見面吃飯,幫我好好招待他,好嗎?」
下一次,再有朋友來港,基士文又堅持介紹:「這是我生命中一位重要朋友」;再下一次,又介紹另一位:「我和他認識多年,他是很好的人,我很希望他認識到我在香港的好朋友。」
我一直認為自己是熱情的人,但像基士文這程度的熱心,卻自愧不如。最初我很有點難為:為甚麼在百忙之中,我要接待朋友的朋友?我的好客之道,還需多多向基士文和劉德華學習吧!
今次約了基士文在歐洲見面,他駕了五小時車,來到我面前,大家再有機會天南地北。
基士文告訴我,他畢生最重視的是「機會」,因此對所有給予他機會的人,都由衷感激。
「在戰爭地區中長大的人們,沒有和平,沒有安寧,而我們更沒有的,就是機會。自從去年退休回國,我逐一去找兒時踢波相識的好友敍舊。他們很多都活得很好,轉了行業和工作,組織家庭,有不錯的人生。但多年過去,他們仍然住在以前的同一條街上,沒有見識過天空下另外一些風景,這令我有點傷感。我感恩自己很幸運,住過在燕豪芬、倫敦、巴黎、香港,見識過截然不同的世界,認識很多待我好的人,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並更欣賞基士文花一整天時間來見面敍舊,以及熱情介紹朋友互相認識的深意。
一個人的世界,內裏有甚麼人物,是甚麼風景,我們是可以親手開拓的。
基士文生於一個充滿戰火的地方,卻努力打造自己的美好世界。他覺得把喜歡的人串連在一起,令每個人都能從朋友身上得到支持和機會,是一種使命。
這個bad boy,很有意思。
Profile:梁芷珊
作家、生意人、市場推廣專才。( http://www.facebook.com/leungca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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