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多次？」
「……五次。」
「五次？五次？」我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碧琪低着頭，不敢看着我，三年來分手和復合五次，或者連她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吧。兩個人簡直像「玩小明」一樣又開又合又開又合又開又合……「這次的原因是？」
「唔work。我們很愛大家，但我們真的唔work。」
「上次你好像也說一樣的話？」
我很記得，幾年前他們第一次分手的情景。兩個人拍拖以來一直如膠似漆，很快就同居，因為一個未接來電，碧琪發現了他和公司一個新來的女生搭上。雖然只是短暫的關係，那個晚上，她發狂地把屋內的雜物都摔破，她男友怕她情緒進一步失控，所以致電給我到場「支援」。我做了幾個月的心理輔導員，看到她好不容易才走出陰霾；有一天她告訴我，男友誠懇地回來要求復合，還給我看看男友送她的心意卡，裏面寫着：「和好如初。」我知道碧琪那幾個月雖然身體和他分開了，但心靈一直都沒有走過，很自然就決定和他再試一次。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復合。之後的三年，他們斷斷續續地分開，又再走在一起，每次分開的時間雙方都證明了對方的重要性，於是復合，因為「最愛」；然而每次分開也同樣因為兩個字：「唔work」。
是「未來」，不是「過去」
作為他們二人間的共同朋友，我曾經也聽過男方對我訴苦。他對碧琪的認真是在分開後才發現的，但復合以後，碧琪的情緒起伏很大，愛哭又愛鬧，對他的「監管」也越來嚴厲，出街要報到，每天回家碧琪像海關般檢查他的物品和電話短訊。我對他說：「你幻想一個人曾經被人當街搶手袋，那以後她出街可能會把手袋挾得緊緊，是心理反射，多點體諒，慢慢應該會好起來的；嘗試製造多點驚喜吧。」其實連碧琪自己也明白，復合後男友不是對自己不好，但以前對方為自己做一點小浪漫，已經心花怒放；但現在即使他做得更多，她依然無動於衷。
男的覺得自己永遠無法滿足對方要求，女的永遠無法控制自己對他的不信任；即使有多愛，兩個人還是跌入了像尼采所說的「永劫回歸」，兩個人自從分岔後再相交開始，所有事物都以已經經歷的樣貌重複搬演，連重複本身也無限重複下去。
我問碧琪，看着他的時候她看到甚麼？她以為自己只看到她和他相安無事的快樂片段，卻總是還看到他和那個女生的纏綿想像。這對碧琪來說實在是永遠無法放下的重擔，是這曾經背叛的噩夢讓她痛不欲生，即使她深知這些已成過去。我問碧琪，難道你希望他因為一次的遺憾而把你曾經仰慕的那個他變成一個奴隸一樣每天哭喪對着你？直到有一次，我們和另一個姊妹莎莎一起飯敍，她剛和一個男生開始交往，我問莎莎，你看着他的時候你看到甚麼？
「甚麼也未看到呀！我只留意着自己，妝有沒有脫掉，談吐是否得體，如何才可以讓他更喜歡我囉！」
或許，碧琪和男友從第一次復合開始，就設定錯了。兩個人每次走在一起，都企圖回到五年前的光陰，不要忘記，男的曾經出軌，是已經發生不能改變的事，男人願意補償，女人雖然願意接受，卻永遠把自己看成是受傷那一個，永遠擔當受害者不能再理虧的角色──是「永遠」，不是「曾經」。他憤怒又洩氣，她越多要求越多失望，這就是唔work的原因。
和好，不需要如初。或者說，再倒前一點，這個「初」，不妨來到兩個人尚未認識的時候。每段關係的最初，就是前面未知是甜蜜還是驚險，但兩個人還是願意牽着手一起闖關。復合要尋找的，不是過去，不是當初，而是更長遠的未來不是嗎？重新開始，從頭認識，最重要是，在重新愛上對方之前，先愛上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可愛的人，讓對方刮目相看，更愛自己。
女人啊！既然甚麼也沒有保證，怕男友丟棄自己，又怕男友另結新歡，最好方法不是用力挾着他，而是把自己成為一個對方不能捨棄的一個可人兒吧！
Profile：彭秀慧
舞台創作演員、導演，集編、導、演、教於一身的跨媒體藝術工作者，經典女生獨腳戲《29+1》八年來累積超過四萬八千觀眾人次。（mailto:[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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