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人尤其是香港的商界非常重視經濟發展,這是眾所周知的。更簡單的說法,他們希望有更多機會賺錢,和賺更多錢。多年來,香港商界都非常相信自由市場,認為政府最少的干預就會是最佳的營商環境,也就是自由市場能讓他們賺更多錢。不過近年也有商界人士會認為政府在一些情況下,是應進入市場令商界可以有更好的營利機會。
由於商界一直只重視經濟發展和營商營利,故對民主發展這些政治議題都興趣不大的。商界甚至認為民主選舉會促使政府更多去干預市場,對營商不利,故更多是反對民主發展的。即使如此,香港的商界也不是如很多人所想,商人必是無良的,他們都還是有道德底線的。他們喜愛自由市場,不只是因自由市場能幫助賺錢這功利性的考慮,而是自由市場也有其本身道德性的潛規律。市場是自由的、平等的、有客觀理性的運作原則。
談到經濟與政治的關係,即使只說要維持自由市場,政府也不能甚麼也不做,因政府起碼得確保人們簽訂的合約具規範力,並提供執行的法律平台,讓違約者須承擔合約的法律責任。換句話說,政府要建立起一個公平公正的機制,市場才可以自由及有序地運作。若政府要介入市場以達到幫助商界盈利,那更需要公平公正的機制,以使人們對市場的有效運作不會因政府介入而失去信心。一旦政府在市場運作上得扮演某種角色,無論只是維持自由市場運作或更深入的介入,政治權力是如何分配就直接影響政府能否公平公正地管理市場,令市場能發揮其應有功能。
因此,即使你只看重經濟發展,不談政治;只信市場,不太信任政府;但只要你能看到在市場中,政府仍是有不可或缺的角色,那麼你就應明白政治權力如何分配對經濟發展及營商是如何重要的了。這就把經濟發展及營商直接與民主選舉及發展掛上鈎了。
若政治權力分配不公不正,那麼政府的責任即使只是要維持自由市場運作,亦足以破壞自由市場的機制,商界營商之道就會受影響。如政府要介入市場,不公不正的政治權力分配模式,對自由市場的破壞就更大了。當然某些深懂經營之道的商界,會懂得在不公不正的政治權力分配制度下尋找在市場機制外的另一些潛規律。只要能掌握得到這些潛規律的運作模式,他們仍可繼續賺錢。但對深信自由市場的香港商界來說,這或許已在衝擊他們營商營利的道德底線,如果他們是有這樣的一條底線。
正如市場不完美,因此需要政府行公權力使它維持自由、平等及按客觀理性規律運作,民主選舉作為一種政治權力分配的方法也不完美,要有適當的配套安排,才能使它成為公平公正的政治權力分配安排。但至少從人類社會發展至今,民主選舉是與自由市場相互最匹配的政治及經濟制度。因此,真心相信自由市場的香港商界,或是仍守着市場最基本底線的商界中人,並能把營商營利看得遠一點的商人,不會看不到民主對經濟發展及營商是有着密不可割、唇亡齒寒的關係。
最近有關免費電視發牌事件所引發的爭議,正好論證了這點。是否發出更多免費電視牌照是一項政治決定。要發多少個牌照,也是一項政治決定。現在特首會同行政會議拒絕發牌給香港電視,但卻沒有提供具體理由,即時引起了港人的極度關注。究其原因,就是政府在介入免費電視市場以發出更多牌照時,應按一個公平公正的機制,那才能使投資者有信心他們的投資會按市場機制取得應得及合理的回報。
但現在特首因並非由民主普選產生,他介入了市場作出了政治決定,但卻又不給予令人信服的理由,那就令人不禁懷疑我們所珍視的自由市場是否已被其他非市場的潛規律所污染了。正因香港的政治權力分配機制並不是按公平公正的民主選舉,這種破壞自由市場的事會否繼續並正在不斷發生呢?
到了這地步,要讓香港的經濟能發展下去,要讓自由市場能有效運作下去,有着道德底線的香港商界,你們現在不能不去關注民主選舉的發展了。
戴耀廷
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
佔中發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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