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常用「一男子因素」來漠視民意的時代,越發想念簡樸的鄉郊生活。剛過去的重九日,清快塘村村民依舊回到祖宗立村之地祭祖。從農田到農莊,一字之差,這片地,留給下一代的財富,是看得見生活的可能性。
記者:邵超
攝影:潘志恆(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我與爸爸的1,400天
香港的山裏,總有無數條荒廢的古村被歷史湮沒。大家都記得元荃古道上一條叫清快塘的廢村,有一天長出一池紫睡蓮。
那地,叫喜香農莊。那戶,少莊主叫傅裕霖。
清快塘村是一條傅姓客家村,十六世祖昌榮公於清朝乾隆初年從惠州移居此地,族人分支到深井、荃灣及虎地,清快塘村僅十多戶,在1969年遷往山下深井村才成廢村。時隔30年,一位老村民想念鄉村生活,執拗地要回祖屋居住。都知道房屋靠人氣而活,全村只剩下傅裕霖祖屋沒倒塌,是房子氣數未盡,也是他家的福氣。傅裕霖當時就想:「是原居地,不想讓它變成鎖羅盆一樣的鬼村。」
1930年的祖屋,於2002年變成喜香農莊。他說:「翻新祖屋內櫳,又重新蓋廚房、廁所,但解決了居住問題,仍需每星期運送物資給兩老,久而久之,陪他們之餘無所事事,便開始整理周圍環境,弄走老人家視之為陷阱的梯級。」農莊非一日建成,是13年來趁着每星期兩天休假,逾1,400天愚公移山式的努力成果。「爸爸以前做花王,他其實喜歡種植,除了種菜外,還喜歡種花,深井的環境不容許種植,在這裏卻可以好好發揮。」清快塘村早就列入成立於1979年的大欖郊野公園範圍,在郊野公園裏栽花種草是正經事,如此閒情逸致,奢侈得不得了,但周邊的樹木混生,難以找到京都哲學之道般的櫻花路。我說是官僚管理文化的託詞。傅裕霖的血液裏有花王的基因,氣不過怎麼香港不能廣植花樹:「我就以行動證明,種成楓香之路。」秋香有了,四個蓮池亦成,再將京都哲學之道的櫻花風景搬到家裏,去年山櫻初開,邀來朋友得意地在樹下燒烤,意念層出不窮,又在公司偷師學習做攀藤植物的花棚,下面擺放桌椅:「植物遮陽溫差降6℃,陽光透過葉間灑下也變得柔和。」寫着這段話,憶起半個月前的一天,我們一同坐在紫藤花棚下,邊喝茶邊等待夕陽把紫睡蓮染上溫暖的色彩,可惜等不到;入秋後,跟夕陽金光情深緣淺,與煙霞卻有孽緣!
憶入鄉隨俗的外國人
當日桌邊還坐着一個跟傅裕霖爸爸同字輩的老頑童。村民講究輩份,一說字輩,誰長誰幼即分曉。自十五世祖君貴公始,以字輩對聯「君昌宏超應有爵 華元錦秀習文章」來為後嗣命名,至今已到「習」字輩,清快塘村開村祖宗便是「昌」字輩。老頑童口裏說着消逝了的農忙時光。傅裕霖是老三,在清快塘只待到五歲,念深井公立學校上午班的大哥、二哥,小時候天未光便要摸黑到山下上小學。老頑童插嘴:「我們高年級的最大娛樂便是躲在路上暗角嚇低年級生。」不禁莞爾,想像得到幼小的腿在黑夜裏的泥路上狂奔,尖叫聲在山谷裏迴蕩,一不小心絆倒便吃定泥巴。村子建在元荃古道之上,現在古道大多變成平坦的瀝青路。
舊照片裏屋前便是稻田,雖不及元朗稻香般出名,但山中泉水、以古法種出來的稻米,好吃。傅裕霖記得嘉道理農場曾贈送豬種及種子給這條深山鄉村:「它的好,在於讓大家自給自足。」莫以為鄉村純樸,也有偷呃拐騙事,有一年嘉道理幫助窮苦大眾發援助金,派了$500利是給媽媽,一個村婦首次收到這筆大錢,在牆上挖洞藏起來又拿出來,千萬個不放心,誰知有年在士多打客家牌時,被老闆娘以同等價值的新鈔票換去:「當時有利銀行已經被滙豐收購停止發鈔,價值何止$500!」
眾所周知,九龍紡織廠、生力啤、嘉頓麵包早年在深井設廠,當時傅氏子弟大多到這兩家工廠打工,昔日的廠家,都很親切,老頑童憶述:「每到新年,生力啤廠長便會上山跟村民拜年。」外國人懂得入鄉隨俗,難怪都記得他們的好。生力啤在1948年於深井設廠,1953年開設實驗農場飼養豬隻和家禽時,於農場至深井村一段鋪設兩呎寬的石仔路,惠及清快塘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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