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難回首 - 蔣芸

再難回首 - 蔣芸

維園緩跑徑跑二十圈,那距離正是一萬兩千呎,這是吾妹蔣萱停留在港時每日的晨課;飛了一萬哩路,特地繞道過港來與我會合,接着兩姐妹要赴台掃墓。父親今年該是一百零二歲的忌辰,母親若在世也九十八了;人間天上已成永訣,而我們繼續行走着人世的道路。
妹妹曾是位白衣天使,退休後做起房地產經紀來,在喬治亞州這小地方也算客路不少,居然做得有聲有色。從小被叫阿胖的她,上了年紀後一年年持之以恆的晨跑運動,逐漸跑走了至少二十磅的贅肉變得苗條了,千金難買老來瘦,真叫我羨慕不已。
兩姐妹好幾年不見,有太多的話要說,而我家五兄弟也在台北準備好團聚宴。兒時歲月已是那麼久遠以前的記憶,難得聚首,遍插茱萸少三人,不禁悲從中來,近鄉情已怯。
誰也無法留住歲月,世界永不會照我們的期望運行,只是人世間依然有恆久不變的親情,可以超越生死界綫的懷念,幾乎要走到人世的盡頭,驀然回首,才知道自己原來已錯過了那麼多。
父親是八十年代去世的,母親也離開了八年有多,大姐已走了兩年,如今白頭相見的幾個兄妹,我又如大姐又如母,才相聚已想到將來臨的別離,竟夜不成寐,失去至親至愛後,日子如恆,但是的確有許多感覺是不一樣了,點點滴滴的往事纏繞心間, 難以言傳的惘惘然恐恐慌。
有什麼辦法呢?人間別久不成悲,該來的會來,該走的又不能不走,過去的永遠追不回,未來有限的歲月仍然是會少離多,仍然免不了百感交集,唯有珍惜有限年光有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