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迫症可怕，有強迫症的處女座更可怕。由於長期住在北京，因此只要逮到機會在香港有個甚麼事情或會議，都會趕緊跑回來。大概因為成長於此，走在銅鑼灣街頭，那個號稱香港最嚴重污染的過路處，深呼吸一口氣，還是覺得有一份親切感和清新（說起來，香港污染指數最高也不過百多左右，相較北京霧霾天氣的PM2.5整體平均值350~500微克，崇光那路口簡直可躺下來睡一覺）。
返香港拍廣告
要是你沒有詳細接觸過強迫症的人，你是不會明白他們到底有多糾結。為了讓你了解，於是我決定把上次我回香港4天的流程，拿出來跟大家分享一下。
有個服裝品牌的管理層，有着無比眼光，決定棄明星，而選用一個年輕、有才華、有魅力和瘦的電影導演，作為他們冬季羽絨的廣告模特兒。於是在盛情難卻下，我接下了這案子。廣告拍攝大概需要3至4個小時，因為拍攝安排在早上，該品牌不希望我於當日早上才到香港，他們想我前一晚回來，養足精神才拍攝，也基於禮貌，自然不會在拍攝結束後便着我當天馬上走，加上他們也知道我在香港沒有居住的地方，所以除了為我提供來回機票外，還替我訂下了兩晚酒店。
公司助理們都熟知我性格，所以在接下這個案子之同時，她們就開始動起來，盡可能在我行程裏擠上我要做的事情。首先，在拍攝廣告前，就必須安排我去髮型師那裏剪髮；既然拍廣告要露齒，怎樣也得洗個牙；再加上家庭醫生的定期抽血驗身也快到了，於是也一併往行程表裏塞。而更重要的，我在香港買下的新單車，還一直沒機會落地，所以我也希望能在這次行程中，加入和朋友騎單車，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及跟我家人和各式各樣的朋友碰面。
行程表塞到爆
助理同時又發現，有另一個工作會議要安排在這兩天進行，不然就跟那位與會者的時間對不上，所以怎樣也得提早一天回到香港。經過助理們三師會審後，最終決定由我公司自行多訂一晚酒店，結果是我回香港三個晚上。
假設第一天回港是Day1，Day 2是剪髮和洗牙，Day 3早上廣告shooting，Day 4早上就離開。但問題是，Day 1本來在北京就要開會直至黃昏，Day 4中午在北京也有會議，因此助理必須安排Day 1黃昏時段下班後才能飛，然後Day 4天亮前就得趕往機場離開。算過後，在港時間，實際前後只有60小時，感覺上就像小時候Pizza Hut的那個自助沙律吧，只限一次性任意叠沙律配料一樣，盡力往行程表裏塞。
Day 1
由於是乘晚機從北京到香港，再快也得晚上10時左右才能到達，所以會議必須安排在午夜，助理也早已安排了司機在機場等候，於是地獄式行程即將開始。在行李輸送帶上拿到行李時，時間已是22:03，司機也在機場外等着我，由於助理熟知我性格，所有要等的地點和走哪條路，都已跟司機討論好，因此我真做到了一個紀錄，在22:03從赤鱲角輸送帶拿到行李後，22:59已洗過澡，坐在金鐘的酒店會所內跟人家開會。會議一直進行到凌晨2時左右，然後我便回酒店房間睡覺。
Day 2
約了好友Alan早上8點在酒店樓下吃早餐聊八卦。可能有人會不明白，為甚麼在工作繁忙的時候，何不多睡一會，還花時間聊八卦？因為聊八卦對創作人來說，是和工作同樣重要的（甚至更重要）。我們一直聊到10點半，大家仍意猶未盡（好啦，主要是我吧），但安排到家庭醫生那裏驗身的時候快到了，於是只好拉着Alan一起到診所，邊抽血邊聊天。驗身後，又得於11點半到中環，跟裝裱師傅研究怎樣裝裱最近買下的一張空山基插畫，裝裱風格是很個人化的，加上香港同事對處女座夠認識，所以在沒有我同意之前，大家都不敢替我擅自決定顏色和尺寸，免得動了手就回不了頭。
沒想到裝裱事情能在15分鐘內完成，由於一切順利，所以離下午2點到銅鑼灣洗牙還有點時間，於是繼續拉着Alan一起回公司，處理一下電郵和其他事情，然後再和他跑到鰂魚涌吃了個久違了的日本拉麵。吃完後，繼續去喝咖啡聊八卦，一直聊到下午1點半左右，才把他放走，然後坐車到銅鑼灣洗牙。
因為助理早已跟診所的護士安排好，所以洗牙只需大概20分鐘便完成。幸好在這60小時內，都安排有車輛跟隨我，才可把時間分割得如此仔細。因為拍廣告前必須剪頭髮，所以洗牙後接着就是剪頭髮，但根據我髮型師的一貫習性，約他3點，也要坐到4點，所以還是約在下午4點比較好。我在這1個半小時的空檔裏，發揮了強迫症的性格，着助理安排在髮型屋樓下的咖啡店內，和一個公司將考慮聘請的人進行面試。面試只花20分鐘，我正好把剩下來的空檔，將還沒寫好的蘋果專欄稿趕出來，結果真的在4點前把稿件搞定。
問題是不管你安排得多精密，但對等待髮型師一事，還是顯得有點無能為力，最後我在髮型屋裏等了髮型師Boffy 45分鐘。幸好跟家人約定的晚飯地點，就在髮型屋附近，所以還是能準時赴約。在和家人吃飯時，收到朋友短訊，說大夥今天晚上22:00到科學園踩單車。雖然我很久沒跟香港朋友踩單車，但由於睡眠不足，也不敢作劇烈運動，可是大家都說科學園都是平路，只需1小時便能完成，很輕鬆，所以我決定出車。但去到才發現，往水塘方向踩，沒2個半小時是不可能完成整個行程的，結果踩完回到酒店，已是Day 3 01:30，於是馬上洗過澡，就趕緊躺下睡覺。
Day 3
當天的拍攝安排在11:45，但我得在前面先趕到金鐘辦個證件，所以在9點前我已起床準備出發。香港的同事早在那邊幫忙排隊拿籌，在我9點半到達時，剛好是下一個辦證人士。證件辦妥後，想到還有時間，剛巧有朋友在辦證的那座大廈上班，他是正常上班族，所以肯定這個時間已經在此，於是又拉着他吃了個早餐。
我在11:40到達柴灣的拍攝地點，發現其他被邀請當模特兒的，有些是認識的朋友，於是又在那裏閒着，趕緊交流一下這幾個月沒見的瑣碎事。當然，這是意外收穫，強迫症如我，本來早就着助理要安排跟其中一位人士開會。拍攝順利在下午4點完成，我又馬上趕到灣仔跟太太開會。會後，又馬上趕往另一餐廳，邊吃飯，邊為剛拍完的電影和即將開拍的電影，進行後期製作會議和前期製作會議，到達餐廳時，兩個劇組已在餐廳守候多時。可會議得在21:50前結束，因我早已約了朋友和表弟在ifc看電影《引力邊緣》（Gravity）。
Day 4
看完電影後，馬上回酒店收拾行李，沒睡上兩小時，就在05:30離開酒店上車到機場。
單是一口氣數一次在這60小時內的行程，都已經夠累人。我太太被迫參與了大部份活動。所以在往機場的路上，她累得一直半夢半醒的問我，到底為甚麼要搞到這樣？好吧，一切只怪我是個處女座的強迫症。
撰文：彭浩翔
祖籍番禺，生於觀塘。集作家、編劇、導演、製片人、演員及藝術家於一身之處女座。尚且幹活，只為供養其網購血拼及極限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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