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是人類的朋友，每一個都必定說過謊言，無論是為了騙別人，騙自己，還是善意的。沒有謊言的世界根本站不住腳，人生也不能圓滿地繼續下去。既然說的是謊言，便得面臨被拆穿的後果，並可能得到懲罰。這便是人類社會的弔詭。
活地亞倫（Woody Allen）經過一連串的外國遊記後，回到美國卻不去拍他的家鄉紐約，而是三藩市，一個看來不被金錢的腥味弄臭的地方，也不是一個浪漫的地方，而是一個普通的大城市。姬蒂白蘭芝（Cate Blanchett）的故事由飛機上開始，她對身旁的女人喋喋不休地說話。好像代表了華爾街帶來的病毒。一個繁華的金融騙局破滅後的病毒抗散到西岸平凡的大城市。
靠謊言建王國
活地亞倫大概很明白自己晚年的電影被批評為喋喋不休地說過無休無止，他便將自己的這種喋喋不休的毛病放在精神已經崩潰的姬蒂白蘭芝身上，彷彿是自我的反諷。姬蒂白蘭芝原本生活在十分富有的丈夫艾力寶雲（Alec Baldwin）巨大而豪華的傘下，結果他是個典型的、最近才由成功人士變過街老鼠的財技專家，換言之即是以欺騙別人來建立自己的財富。一朝底子露出來了，被捕兼在監獄自殺。
姬蒂白蘭芝這個貴婦不只忽然一天之內變得一無所有，還欠下政府的鉅額債務。於是不得不投靠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當然有錢慣了說話有點刻薄，並不放棄重新找尋新生活的勇氣。她和妹妹及其男友等人的衝突，本來便是因為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我不知道活地亞倫有沒有暗示美國東西兩岸生活的天壤之別，實際上當你漸漸地從活地亞倫刻意打碎的拼圖碎片中重構她的生活時，我反而佩服她那股強大的生命力。
但謊言帶來的噩夢，對於富有的資產階級影響特別大，因為他們過於依賴謊言來建造自己的王國，於是當忽然崩壞變成一片頹垣敗瓦後，背負的，或者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罪責便永遠影響了其人生。姬蒂白蘭芝希望重新開始，甚至連她極不願意去幹的牙醫醫務所的卑微職位結果還是忍氣吞聲地去做了。但她犯了兩個重大的錯誤，她看不起的低俗的人反而沒有被謊言所騙，相反她重視的那些小資階級在一表人材的外表後，原來仍然是由謊言來構成自己的人生。其次便是她本身便是這一種出身和從那種生活走過來的人，謊言已經成為她本質。
她的兒子指摘她作為妻子，丈夫幹甚麼應該心裏有數，他是個騙財騙色的大滾友，她沒有理由不早已知道，應該在道德上一早便要阻止他的行為，最後自毀長城所以比父親更值得憎恨。這當然是完全偏見的說話，她的兒子其實也在製造謊言來欺騙自己生活下去，他絕對是活得不快樂的，起碼他趕走自己的母親這一幕，大概永遠印記在他的人生之中。
西方人修為差
我不知道我們的特首或者高官的太太每次都為丈夫頂罪是不是像姬蒂白蘭芝一樣，為了維持自己的上流生活，對丈夫所犯的事只能隻眼開隻眼閉，現實上正因為丈夫被揭破真面目，的確令她的繁華夢散。姬蒂白蘭芝落得如此下場，並不是她的錯，因為任何一個人生都是由謊言構成的，她失敗之處在於她不像中國婦女堅忍無比的耐力，無論丈夫怎樣作奸犯科，怎樣到處去滾，總之最後回到自己身邊，或者成為大權力的大婆，便一切都不去計較，忍氣吞聲到最後，繼續保持其上流社會的生活。當姬蒂白蘭芝發現自己丈夫到處偷情後，竟然向丈夫抗議，便是西方人在這方面的修為太差所致。這是活地亞倫最悲情的電影，人生的破碎和虛假，甚至騙人騙己，最後落得不好的下場，應是他作品中最注重的。姬蒂白蘭芝這個女性角色，也是他最好的角色創作，希臘悲劇不是男士專利，女性也會嘗到痛苦的滋味。
撰文：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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