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國寶級女作家山崎豐子上月尾離世,這位以批判社會時弊著稱的作家,其文字力透紙背。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客座助理教授合田美穗是她粉絲:「她有幾大影響力?在九十年代的日本,見工面試會考山崎豐子的著作!」
記者:陳芷慧
攝影:劉永發、潘志恆
借小說批判社會
時值九十年代初,因甲南女子大學文學院裏的同學都在討論山崎豐子小說《華麗一族》,所以合田美穗去圖書館借書看。
跑到圖書館,她發現原本放滿山崎豐子著作的書架幾乎空空如也,正自失望,瞥見尚有本舊書《白色巨塔》,才記起家中爸爸的書架也放着很多山崎豐子著作,只是書上的灰塵厚得像封了一層霜。「這才想起那套當紅電視劇《白色巨塔》,原來是山崎豐子原著,」她說:「那時我讀小學四年級,那是當時日本小朋友第一套愛看的電視劇,每天下課後我們都談論劇情。」她舒一口氣,幸好家有藏書,不然就跟同學們沒話題了,之後無論吃飯、走路或乘巴士,她也追看《華麗一族》,三天不眠不休,上中下三冊一口氣看完,最後她跟同學說:「那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她怎樣寫出來?」
山崎豐子原在《每日新聞》擔任記者,閒餘寫作。1957年,33歲的她發表首部以家族企業為主題的《暖簾》,翌年著《花暖簾》奪日本最重要的文學獎「直木賞」,1963年起在周刊《Sunday每日》連載《白色巨塔》,揭露醫學界腐敗,引起轟動,是為代表作。合田美穗分析:「由《暖廉》到2009年最後發表的長篇小說《命運之人》,很多人都認為《白色巨塔》是作者的創作轉捩點,題材開始轉向社會批判,我倒認為她在完成《白色巨塔》後才有這個轉變。作者的視點,從以往以大阪出發,逐漸放眼整個日本,如《華麗一族》、《兩個祖國》、《不毛地帶》等小說就是例子。這轉變,令她的作品更受日本人認識,成為日本國寶級作家。」至於山崎豐子在《山崎豐子自述:我的創作.我的大阪》裏提及:「我之所以能長年不斷地創作一些影響日本社會的寫實主義小說,是因為醉心採訪工作,採訪不同相關人士之前,都會翻遍文獻及找專家上課。」合田美穗同意:「每看完她一本書,就像讀了很多書,知識豐富了不少,她小說之資料詳盡,會讓你絕對相信事實正如她小說裏描寫的一樣。她將社會不公的真相,以虛構小說的形式表現出來,更能凸顯作者在新聞世界裏無法報道真相的心理矛盾。」
擅寫複雜人物關係
可是,現在的日本年輕人,對山崎豐子的作品沒有共鳴感。
「很可惜,但也可以理解,如我,小學四年級時看《白色巨塔》電視劇,也全因劇情緊湊而追看,卻不像父親那樣有共鳴,聽我爸爸的醫生朋友說,六十年代的日本醫院真的腐敗得很,醫生並非如大家想像般高尚,會為名利各懷鬼胎。」合田美穗續言:「到我九十年代讀大學,同期學生們對《華麗一族》感受最深,因為九十年代中日本經濟下滑,不少銀行相繼倒閉,那時年輕人對社會環境的轉變感到前路茫茫。我們都是透過山崎豐子的著作,幫助自己明瞭社會的黑暗面,如《華麗一族》,能讓我們明白銀行業的真實世界。那時候,我們根本不能不看她的書,因為見工面試時經常會被問到山崎豐子,不懂她的作品會被視為無知。」故事雖屬虛構,但都以社會現實為藍本,「如《不毛地帶》主角壹岐正,其實是在影射二次大戰時的日本參謀官瀨島龍三,瀨島龍三極具影響力,他被蘇聯釋放回日本後,1958年進入大公司伊藤忠商事,就連其後成為日本首相的中曾根康弘,也曾聽他的意見。又如《命運之人》,其實是以七十年代政治部記者西山太吉的『西山事件』為藍本。」
合田美穗建議年輕人多閱讀山崎豐子著作:「她的文字獨特,有時候她的用詞會讓我感到心痛難過,《華麗一族》的結局有這樣的描述:『銀行合併是成功了,但這是用鐵平的死換來的……他走回餐桌,再度拿起叉子……冷冷清清的餐廳,再也聽不到萬俵這華麗一族團聚時的嘻笑喧鬧,只剩下三個人使用刀叉的聲音,在天花板嘹亮地迴響着。』用刀叉的碰撞聲音襯托鬥爭後似是平淡的生活,對比出背後冰冷殘酷的現實。」故事結局雖沉重,但又會讓人看得釋然,「如《白色巨塔》主角財前五郎,為爭奪教授之位不擇手段,但作者卻描述財前之所以有這樣的性格,全因童年貧窮、為報答鄉間以耕種為生的母親所致,最後主角在母親陪伴下離世,臨終時在母親耳畔說:『母親大人我走了。』算是對他懲罰中的一點安慰。」不認為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會混亂讀者嗎?合田美穗:「不會,複雜的人物關係既表現出真實感,又能多角度立體地描繪主角的性格。」
山崎豐子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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