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年過六旬的中國寫實油畫當紅大腕艾軒，毅然畫起水墨畫來。明明瀟灑畫一張油畫動輒便能拍上過千萬元，他偏偏要臨老「二次創業」自得其樂。墨弄人，老人眼睛集近視、老花、白內障、散光和飛蚊症，但仍要開筆令西藏女孩帶給人的「怦然心動」躍然宣紙。
「上天待我不薄，這種年紀還能開始畫水墨人物，我學院很多老同學好像甚麼都沒有畫過就死了。」曾經是每天只能賺一兩元餬口的窮畫家，如今卻擁有一批明星粉絲。中國導演馮小剛便花逾2,072萬元人民幣拍下他2009年的作品《聖山》。除了畫功，艾軒作品的附加價也可能來自其顯赫家世：當代藝術家艾未未是他弟弟，他們的父親正是影響了幾代人的著名詩人艾青……
記者：鄭天儀
攝影：羅君豪
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為首個水墨個展來港的艾軒，一身清爽的麻質中山裝，開幕酒會前笑說：「我擔心要穿得很莊嚴，在美國度身訂做的Giorgio Armani西裝貴，但總是穿得不舒服，還是這身便裝好。」這正好反映艾軒的創作經歷：畫了大半輩子西方油畫，2008年突然發現中國藝術的精妙，畫起技巧截然不同的水墨畫，個展無疑是對他水墨創作的一個肯定。
數字額外給畫家「實際肯定」。還未開幕，30幅作價由幾十萬至百多萬港元的新作幾乎已賣掉一半。艾軒冷笑道，曾經市場對他的水墨作品不屑一顧，待遇與他的油畫天壤之別，油畫《人在遠方》今年在蘇富比春拍便突破千萬港元成交。「最早畫的兩張水墨很失敗，線條死黑死黑的，也不懂用水，2009年捐贈給一個基金會作慈善拍賣，兩萬元起標結果流標，很多人不知道艾軒畫水墨就認定那是𨘻品，都不瞄一眼。」
後來，他的畫功改善就有人來討畫。「大家都說，我買不起你的寫實油畫，實惠地買你的水墨吧，五萬元一張銷情也不錯。」開始還有不少內地電視台編輯和記者向他索畫。「真是自作孽，他們一拿到就往拍賣行送，結果流標反害了自己，後來我就老老實實畫畫，不再送畫。」2011至2012年，他感到自己有很大進步，水墨作品價格也由十多萬躍至百多萬元。「我說，天啊，還未塗顏色的黑白作品也能在佳士得拍得60萬元？」
他在中央美術學院附中時曾跟周思聰學過國畫，算是有點根基。「我覺得水墨妙處很深，講求筆法墨法，必然中的偶然性千絲萬縷，用力多半分就不對了，神妙啊。」艾軒強調，未來他的創作路會向寫實油畫和水墨兩條腿走路，不會放棄任何一樣。
今時風光，昔日艾軒卻是窮畫家一名，對於金錢和富有他有獨特體會。「你知道家徒四壁是甚麼概念嗎？四道牆甚麼都沒有，床是用木條自己拼成的床。錢現在對我沒甚麼意義，太容易得到，畫一會錢就打到賬戶，彷彿是數字不是錢。當年我一張畫發表了，他們寄我50塊。天啊，我們那時畫一天賺得一兩元已感覺不錯，一下子有50塊我覺得自己怎可這麼富有？」66歲的艾軒笑着說。
原名艾圭圭的艾軒與同父異母的弟弟艾未未，可謂各自領軍寫實畫派與當代藝術兩大陣營，他對於弟弟的政治行徑不欲多談，但對於有人把他倆比較就不吐不快。「拿我跟艾未未比較，就像拿拖鞋與手機的比較，不可比。」他認為已故畫家吳冠中曾拋下「一百個齊白石都比不過一個魯迅」也不是同一回事，兩者根本不能比擬。
「我未看過艾未未的畫，我只知道他在做一些建築、裝置、行為，我到紐約看過他的裝置展覽，我在紐約辦畫展他也有跟陳凱歌一齊來，那是30年來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和他是兩個玩意，你要他畫我這種畫是要他的命，你要我像他裸露身體擋中央我也不可能，我不理解他，也不太喜歡他這樣做藝術。」艾軒說，他們兄弟二人性格也大不同，未未深情他愛談，還戲謔：「其實我們都不太熟，老死不相往來。我是前艾青系列，他是後艾青系列，是兩個系統所出。」
畫畫如信仰 自我陶醉
30年前與藏族女孩機緣巧合的相遇，成就了艾軒油畫的經典形象，但緣也有盡時。「我想大概能再畫兩三年，難道70歲了還能畫得動嗎？我可能要效法八大山人轉畫抽象水墨，抽象水墨也很美，反正我畫畫本身就是為了自我陶醉。」
艾軒曾為市場妥協過嗎？「有，肯定有啊。我也畫一些不妥協的東西，但市場不接受，偶爾妥協一下，大家都高興啊。」好像他的水墨系列偶爾他有畫大漠壯男，但卻不多人欣賞。「同是自我表現他們為甚麼不接受呢？偶爾會有人問我會否轉畫其他題材，我說可以轉啊，但到頭來他們又不接受，那是沒辦法。」
畫畫一直是艾軒的信仰，他坦言自己不缺錢，未來會嘗試擺脫市場畫一些自己喜歡、衝擊力更強的東西，「哪怕很少人喜歡，我一個人喜歡就夠了，這個歲數做甚麼都太晚了，討厭。」我接上話：「你都已經快70歲，還要處處顧別人感受嗎？活在當下。」「哈哈，也是。」艾軒展露灑脫的笑容，那表情在他的畫中從來看不見。
用情感駕馭照片
西藏雪域高原是艾軒永遠的畫作空間與背景，藏族少女站在寂靜的凍土帶露出空洞無邪的眼神，總帶有苦難美和神秘美，讓人憐愛。這圖騰，令艾軒名利雙收，為他賺得一班中國寫實油畫派粉絲的支持，包括馮小剛、華誼兄弟傳媒董事長王中軍和中國著名女演員宋丹丹等。
馮小剛斥逾2,072萬元人民幣拍下艾軒的《聖山》，正是受畫中人表露的情動容。「我把市場需要的元素放進去，例如《聖山》兩個人抱孩子，看着山，大概是一種靜待的氣氛，但我平時畫的就是一個人好孤獨在發呆，這就是兼顧了市場的舉動，所以創了個人的價格新高。」自小愛畫的王中軍十多年前開始收藏艾軒作品，當時作價只一萬美元左右。艾軒解釋，近年收藏中國寫實油畫如陳逸飛、王沂東和他的寫實作品的人上升，主要是寫實比抽象畫等其他畫派易懂，畫功好的更有收藏價值。
曾有美國學者稱艾軒是中國的懷斯（Andrew Wyeth），畫得比照片還像真，艾軒認為寫實畫甚至能超越攝影。「我經營的中國寫實主義是用情感駕馭照片，而不是抄照片。所以最後用不用照片不重要，如何用照片才重要，用到沒有照片的影子。」艾軒生逢國共內戰，自小就顛沛流離，是父母感情失敗的犧牲品。小小年紀就被送到華北託兒所撫養，他坦言年幼不快經歷反而成就他作品表達手法與別不同。不少藏家收藏艾軒作品，也是基於他這種空洞的傷感。
即日至10月7日，季豐軒畫廊將於第九屆典亞藝博（Fine Art Asia 2013）中展出七幅艾軒早期重要的西藏油畫，同期至11月2日於其畫廊舉行艾軒首度紙本作品展《紛墨登場》，展出30幅艾軒精選水墨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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