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是很奇怪的，有時候一個提醒，比如見到一樣東西，聽到一種聲音，甚至聞到一種氣味，突然之間，久遠的記憶一下子就打開了。
這晚在家，用開酒器開了一瓶紅酒，回頭一嗅手指，聞到一陣鐵腥氣，突然之間，就像回到小學時代。
我在上海讀小學，小學邊上是一家鑄鐵廠，鑄鐵廠鑄了許多鐵錠，廠裏放不下，就堆在廠外馬路邊上，一直堆到我們學校門口。鐵錠長年累月堆着，日曬雨淋，外層生了一層暗紅色的鐵銹，鐵銹透着一股腥氣，濃濃地彌漫在空氣中，不管白天還是晚上，只要一走到那裏，就逃不過那一股幽幽怨怨的鐵銹味。
那是一家很不錯的小學，現在還在。大概十年前我在上海碰到一個年紀差了十年的校友，說得興起，便專程去看看，熟悉的大門熟悉的操場，熟悉的學生喧鬧聲音。門口的鐵錠沒有了，但不知為什麼，走到那裏我就覺得鐵銹味襲人。這就像鰂魚涌的香港𤀹廠早沒有了，但每當三四月的潮濕天我經過那裏都依然會「聞到」𤀹草味一樣，因為那是三十多年前我初到香港就聞到的味道。
每個人可能都有一些獨特的嗅覺記憶，有一位婆婆跟我說她對年青時情人的記憶，是他頸項間淡淡的一股香𤀹味，那是一段早已湮沒的愛情了，但只要一想到，首先喚醒記憶的，就是那股曾經動人神魂的氣味。這種經驗，想一想，原來你也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