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 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資深傳媒工作者 端木少華) - 端木少華

符號 多少罪惡假汝之名
(資深傳媒工作者 端木少華) - 端木少華

「佔領中環」與「幫港出聲」的對決,似乎已開始進入白熱化的交戰階段,至少頗有山雨欲來的肅殺。這種氣氛可以從有關雙方的新聞報道和廣告內容嗅出,其間夾雜濃厚的火藥味,剩下的恐怕只是一點星星之火。所有玩火的人都必須小心翼翼。
儘管香港是個多元社會,容得下各種政治主張和社會訴求,不同陣營的交鋒如果在話語上對立,非黑即白,毫無妥協,群體與群體間的關係難免緊繃。一旦在行動方面出現尖銳對抗,就像橡皮圈拉到極限,勢必應聲而斷,香港人民將不再臍帶相連,一分為二。分道揚鑣,應該不是公民社會所期待的下場。
從發起到目前,「佔領中環」運動打出的口號是「和平理性的公民抗命」,剛出現不久的反對運動─「幫港出聲」─卻連「姑且相信」(the benefit of the doubt)對方都不肯,堅持前者居心叵測。反對,並不一定佔有道德高地。
這種回應雖談不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弦外之音,倒如司馬昭之心。如果台灣公民社會的形式和內容對香港社會運動有任何啟示的話,8月3日25萬白衫軍在總統府前廣場的和平靜坐示威,應是個很好的例子。有時無聲勝有聲,抗議不必張牙舞爪。
「佔領中環」與「幫港出聲」的爭執其實不在普選與否,而在如何達成一人一票的共同目標。普選既然是數人頭,不是打破頭,它的形成過程也應是有志一同,並非各懷鬼胎。由雙方的動員策略看,符號格格不入,無疑已埋下導火線,只差一根火柴。
從8月13日到20日,連續兩個周二,「幫港出聲」在報紙上刊登許多廣告,以「沉默多數」自居,號召港人站出來反對「佔領中環」。不論是廣告或新聞報道用語,如「邪道」、「亂港」或「無政府狀態」等,爭普選運動被貼上這些聳動的標籤,是不幸的走向,其預期作用,頗有演變成城門失火(雙方惡鬥),殃及池魚(普羅大眾)的可能意外。
美國政治學者Murray Edelman在《政治的象徵性運用》中指出,政治對大部份人來說,都只是抽象符號的短暫列隊。每一個符號代表它自身以外的東西,透過時間、空間、邏輯或想像的關聯,符號可以喚起一種態度、一組印象或事件的一個模式。不同的符號有不同的象徵意義,它希冀達成的目的也隨情境而異。
包含文字與圖像,象徵性符號固然眾多,但不外指示性(referential)和濃縮性(condensational)兩類。前者明確、簡潔,指涉人物或局面的客觀成份,人人可以在環境中直接核對,並共同認定。例如,「梁振英」這三個字,就比「奸狼」或「狼英」來得客觀,不帶任何情緒判斷。而後者反其道而行,曖昧不清,充滿想像,在缺乏立即查驗的情境下,往往觸動與局面相關的感受,特別是恐懼、不安、焦慮和無所適從等心理反應,訴諸於行動,便可能是水火不相容的矛盾。近代歷史上,多少罪惡假借似是而非的濃縮性符號操弄,如美國和歐洲的「黃禍」、日本的「大東亞共榮圈」、納粹的「種族優異」、中國的「文化大革命」或激進回教的「聖戰」,帶來歧視、侵略、屠殺、鬥爭或濫殺無辜等殘酷浩劫。
在香港,對經歷居無定所(如國共內戰逃難)、社會動盪(如六七暴動)或秩序崩潰(如黑社會橫行)等不安環境的人來說,濃縮性符號,尤其是挑撥生活或生命安危的字眼,可以引發個人經驗的投射,再牽動大規模防衞性或預防性舉止,無疑順理成章。
從符號的選擇看,「佔領中環」顯然缺少深思熟慮,不免落人口實。一個「佔」字就暗示強力而為的行動,更何況縮寫的「佔中」聯想起來,令人觸目驚心。不管合法與否,「佔中」主張可能產生的根本枝節,都還須理性辯證:佔到了,又如何?佔不到,殘局怎麽收拾?公共空間人來人往,誰可以合理綁架人民的日常生活?
如果「反佔中」的人數也旗鼓相當,隨「佔中」亦步亦趨。你要佔,我偏不讓。一塊立足之地不可能同時站兩個人,除非各退一步,唯一的解決辦法是,你爭我奪,打成一團。香港不過彈丸,怎一個亂字了得?也許,這正是「反佔中」勢力以「對佔中勢力說不,你敢嗎?」的挑釁意圖:利用一個不必或未必發生的亂象,先在港人心中製造亂局。有亂,撥亂還遠嗎?

端木少華
資深傳媒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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