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芬蘭作家亞托.帕西里納(ArtoPaasilinna)的小說《遇到野兔的那一年》。一名記者和一名攝影師坐車回報館,路上撞到一隻野兔。記者下車觀看,野兔後腿折斷了。攝影師幾番催促,沒有回音,竟兀自駕車走了。記者把野兔抱在懷中。不見了車子,只好獨自走路。一路沈吟,自己雖有家室,但夫妻不和,家裏堆滿難看的飾物和小玩意;工作的地方呢,一群人只在炒作爛新聞,罔顧公義。他決定不回去了,帶着野兔一同流浪。
記者沿途為野兔醫治,經常走進森林生活,給牠吃目蓿、青牧草、蠶豆葉等。雪季時,他們到了北海沼澤區中的小島,他的糧食被一隻聰明的烏鴉一而再偷去了。他想出一個方法,用罐頭做餌,把罐蓋頂十字形切開,把裂開的鐵片朝內彎入。烏鴉果然又來了,先偷走麵包,回來想偷取罐頭的肉食。可牠的頭伸入罐頭後再拔不出來。牠大聲哀鳴,帶着鐵罐在樹枝上盲目翻飛亂碰,越掙扎,鐵片割得越深。記者說:牠流出的血比剩下的肉還要多。有一種近乎變態的快意,連野兔看來也是滿臉笑容。這烏鴉分多次偷食,也許附近還有一窩嗷嗷待哺的幼鳥。他遇到野兔,烏鴉遇到他,都改變了命運,可多麼不同的命運。這小說,我放棄了。
沒多久,我看到這作者的另一本作品《牧師的小熊僕人》,忘記了好奇殺死貓,又買來看了。這次流浪的是牧師和小熊。小熊本來是生日的禮物,牧師當牠是兒子般養育。住到樹林去,還替牠建造冬眠的熊洞。熊和兔不同,是猛獸,也是獵人垂涎的寶貨。牧師為了保護牠,即使佈道時,也把牠帶在身邊。熊很聰明,牧師教牠本領,很快就學會了,雙掌合什祈禱啦,團團轉跳舞啦,引來大量觀眾。牧師在酒吧工作時,熊又會端酒給客人、抹桌子,等等。這下可糟了,熊不再是熊,變為奴僕,牧師又教牠各種雜技,熨襯衫、提行李、鋪床、調雞尾酒、刷牙、沐浴,真是馬戲班表演,表演完了,熊還會去募款。觀眾更多,熊為牧師賺了很多錢。哦,嗯,這本書又不用看了。
每次看了不喜歡的書,總有點沮喪。廣告多數是靠不住的,有些,有很不錯的開頭,然後就走了樣。就是別人真心認為好看,我或者會覺得很糟。別人判定很糟的,換一個角度,可能也有好處;有那麼一點點好處,已經難得。所以,只好繼續當好奇的貓。老實說,如今的書,二三百頁,並不便宜。對付的辦法是,馬上打開一本好書重讀,像啃了幾口酸腐,立即轉吃自己的鍾愛,拯救我們喪失的味覺,這是感官的,也是心靈的補償。每個讀書人總要有幾本書,像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寂》、《族長的秋天》,做我們胡亂闖蕩之後重返的原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