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會主席曾鈺成警告特區政府陷入「塔斯佗陷阱」，暗指管治威信已經崩潰。最簡單演繹，當然是政府高層說謊，失信於民導致危機；深一層解讀：政治充量謊言，只有盡量避免失信於民。於是當政者要多說善意的大話；少說易拆穿的大話；避免做太多蠢事，導致大話掩蓋大話；又或者修練無死角的騙術偽術。
剛剛剪了一頭短髮，朋友同事個個都讚好，唯獨回家時太太認為太短了一些，和臉形不夾。你認為所有朋友同事都真心讚好嗎？還是有人說了善意謊言？美國麻省大學心理學家做過統計（註1），人類對着陌生人聊天，平均每十分鐘的對話，會講接近三個謊言。被研究的人都認為自己沒有說謊，但拍下來重播的時候，他們都訝異於自己不自覺講了這麼多大話。
我們未懂說話，先懂撒謊。英國的學者觀察了50個嬰兒（註2），發現嬰兒在六個月時已經開始撒謊，當然不是用「說」的，而是用假哭去博取關注。嬰兒「蠱蠱惑惑」並不是錯覺，他們真的懂耍手段呢！欺騙是本能，原本沒有道德標準，只為爭取關注，多喝一口奶，到了人類道德社會，欺騙行為才有了對錯之分。
進化論者認為，人類腦部之所以發達，源於我們是群體動物，需要一個靈活的大腦去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透過良好的人際關係，我們可以提升社會地位，從而得到更多食物、資源、繁衍機會，所以人腦發展出「權謀」能力（註3）。說謊當然是一種重要「權謀」，是提升社會地位的一個絕快途徑。所以，人腦如此巨大，除了智商優於其他物種，說謊能力也獨一無二。「提升社會地位」的極致，莫過於參政掌權。激烈競爭過程，猶如在沒有球證的球場上比賽，「打茅波」的贏波機會當然比乾淨波高。到頭來，誰相信政治有君子之爭？唐英年一句「你呃人﹗」之所以好笑，只因五十步笑百步，大家都明白政客「呃人」，只是不知道後來政客「呃人」的恐怖程度而已。
又為何陳茂波擠牙膏式的自白特別蒼白無力，越辯越假？從說謊的科學分析，絕對解得通。講大話所消耗的腦筋比講真話用的資源多，因為涉及一個「創造」過程，也要用力令自己看來自然。人腦的資源有限，要連貫道出無死角謊言，需要大量的腦力組合海量資訊，避免矛盾或前後不一（註4）。陳茂波絕非謊言高手（現在或許算是讚美），沒有能力一口氣道出東拼西湊的資料，自圓其說。進化過程賦予人類說謊能力，也賦予一定的測謊能力，觀者看見破綻，自能察覺局長之言不能盡信。
以上說的只是一些臆測，也可能純粹因為局長不擅辭令，令我們有不老實的錯覺。不如測謊？要局長測謊恐怕甚難，專家建議一些簡單測試，可以提升大家分辨真話假話的能力。首先，你可以叫「疑犯」把「疑似謊言」倒轉時空來陳述一次：先說如何分期付款，再說許女士的弟弟如何洽購地皮，再回憶新界東發展計劃和行會申報經過……因為一般人要把「創造」出來的故事邏輯倒敍比較困難，被人測出說謊的比率會上升兩成。另外，也可以要求「疑犯」邊回答問題，邊拿紙筆畫出周圍環境，由於說謊消耗更多專注力，所以說謊者難以專心畫出眼前的情景，而說實話的人的繪畫會相對仔細。
可惜，有部份說謊高手不易被測出，他們說謊的頻率比一般人高，亦經常把自己的謊言信以為真，我們可以稱之為「病態說謊者」（Pathological liar）（註5）。這些人說謊成性，不單出於習慣，亦因為腦部結構異於常人。科學家相信位於額頭後的前額葉皮層，掌管說謊行為，皮層主要分為灰質和腦白質。 腦白質是腦部的「光纖」，協助腦神經元共享資訊，說謊時腦白質活躍，因為我們大腦要東拼西湊大量資訊。相反灰質會被抑制，因為灰質掌控批判思維，令我們想到說謊的不道德和惡劣後果。腦掃描顯示，病態性說謊患者的腦白質比正常人多25%。而灰質則少14%。
病態說謊者也有一些共同習慣：第一，經常會把「相信我」、「坦白說」詞彙掛在口邊；第二，傾向使用較官式的修辭，多用否定句；第三，下意識和涉及謊言的事物保持距離，例如明明是自己間屋，都會說成「該住宅單位」。病態大話王總有被識穿的一日，很多時都會導致失業、被社會排擠等後果，需要及時輔導。
註1： Robert Feldman 《Journal of Basic and Applied Psychology》
註2： Dr. Vasudevi Reddy 《Infant Social Awareness》
註3： Byrne and Whiten 《Machiavellian Intelligence: Social Expertise and the Evolution of Intellect in Monkeys, Apes, and Humans》
註4： Wray Herbert 《The Burden of Lying, Science American Mind》（September 2011 issue）
註5： Yaling Yang and Adrian Raine 《Prefrontal White Matter in Pathological Liars》
作者：柳俊江
（mailto:[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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