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詒和說自己「不是女同志理論的研究者，對這個問題認識淺薄」，可並非客套謙虛，雖然引了張小虹讚美《流言》的幾句話壯膽，「情境式的女同性戀」「充滿着『從年少到白首的與汝偕老』的意願與想像」，《鄒氏女》確實和台式磨豆腐判若雲泥，放到性別研究的平台上，只怕會令嚴肅學者皺起尊貴的眉頭。不帶邱妙津殉道的激情也就罷了，反正跑到蒙馬特自殺不是誰都可以負擔得起的奢華，小說第二節寫上一代的旑旎春光，竟然教人想起楊凡導演那部《遊園驚夢》，而且王祖賢宮澤里惠尚未真箇，奪主的喧賓吳彥祖搶先在床上大演功架！楊先生不是一天到晚喜歡說大家投訴看不懂他的電影麼，當年借崑曲搬演女女情，半站中途來個教人垂涎的帥哥裸背，觀眾席的騷動隔了十幾年仍然歷歷在目，到了男歡女愛的《淚王子》，張孝全范植偉還有名不見經傳的林佑威，自助餐一樣擺在桌上任揀唔嬲，周旋在他們之間的朱璇左看右看毫無拉拉脾性，忽然一個對不起就摟着艷麗的關穎接吻，也真考驗販夫走卒智慧。不像《春光乍洩》的糖黐豆不像《斷背山》的水溝油，反而似楊凡左顧右盼搖曳生姿，能不令人為章大姐驚心動魄嗎？
然而先聲奪人的異性床戲寫得真好，香噴噴的舊小說氛圍近年難得一見：「畢竟是開藥店的，那床上氣象萬千，與尋常男人自是不同。女人先是心滿意足，之後就氣喘吁吁地求饒──若再來一次『踩踏』，自己就要被踩死踏穿了。征服女人需要有『十八般武藝』，從涵心養性到一飲一啄，鄒開遠慢慢施展，白天是一絲不苟的老闆，夜裏是天塌地陷的鬥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