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致我們終將逝去的果欄

專題:致我們終將逝去的果欄

百年滄海桑田,1913年建立的油麻地果欄,木頭車、紋身漢、賭檔……承載了太多香港人的回憶。
果欄以前不只批發水果,也有雞和蔬菜,初期都是一大片草棚式經營,直至1952年,政府批地建立16檔固定樓房的果欄,最後才發展成超過300多間,且都以水果批發為主,並成為全球單一地區水果銷售量最多地方。
「游炎記」在果欄開業百年,也是最初16檔創始之一,這個檔口養活了三代人,阿爺更隔代指定接班人。奈何第三代接班人卻對前景有點心淡,百年老店是否能延續,充滿疑問。 記者:謝志輝 攝影:鄧振權、胡志堅

70年代是果欄的黃金年代,客人來買一百幾十箱水果是等閒事,現在買十箱都嫌多,反而到周六、日,有錢人會駕車來買,年青人也會像行花市一樣買一箱回家。游發誠是第二代掌櫃,說起果欄興衰,既是懷緬又是嘆氣,「以前啲買手好豪氣,想要邊堆貨,用手指指就搞掂,當時流量非常之大,整個地方人多貨多木頭車多,由新填地街推貨入果欄需要15分鐘,但時至今日已經好冷清」。

16間欄商外貌跟以往變化不大。

爺爺創立游炎記,養活了三代人,一家人亦為此驕傲。

坐在學行車的太子女敏琪,小時候已在檔口撥弄算盤。

事頭婆抱着小時候的敏琪於店舖外合照。

街坊情仍在 紋身為壯膽

游炎記伴隨果欄歷史開業至今,游發誠說以前主要由內地入口水果,現在則以東南亞入口為主,生意只能勉強養活一家,他用「飽你唔死,餓你唔親」來形容現況,「只要勤力有宗旨冇拖數,呢行係可以搵到錢」!
黃金年代過去,但是果欄內老一輩街坊情仍存,游發誠說雖然同行如敵國,但如果自己沒有貨源時,其他檔口都會樂於通知哪裏可以買到,「就算有乜嘢拗撬,之後都會一笑置之繼續去飲茶,咁多年競爭都係非常之良性,以前嗰輩仲有賒數文化,但喺人死白事當日之前,都會結算清楚絕不拖欠,算係交畀佢家人一點心意,咁多年都係,畀着外面做生意一定走數啦」。
但對外人來說,果欄唯一印象就是黃賭毒雲集,黑壓壓九曲十三彎的欄檔內,不是道友就是紋身大漢。但游發誠說龍蛇混雜之地已成歷史,不消說入夜冷清,現在果欄內到處都是閉路電視,直接連線到警署,非常太平。「我幾代人喺度,對於有紋身嘅人我從來唔怕,正所謂我唔識你,你唔識我,識得我嘅,自然對我哥前叔後,大家互不相干。佢哋紋身只係壯膽啫,所以唔當紋身係乜嘢一回事!」游發誠說得很輕鬆,紋身大漢都成了怕黑的小家貓。
但記者在果欄內漫步,還是見各檔崇尚武風,一些檔內還擺放了木樁,呯呯嘭嘭地練着招式,問游發誠關於果欄內的江湖事,他顯得無興趣去談。
他最關心還是自己檔口接班事宜,他本身育有一子一女,細仔雖然有來幫手,但總是心思思往外闖,「希望佢勤勤力力咁做,其實阿爺臨終前交帶由佢繼續做落去,𠵱家我係做一個榜樣畀佢睇,將來都係睇佢點樣繼續經營落去!」,因為阿爺交代落,這口氣變成一直撐下去的動力,「冇理由人哋開檔你執笠,要比新入行嘅做得更好,做得更具規模!話畀阿仔聽要做就要畀心機去做,唔好搞臭阿爺個名!」

嘉鉻對生意心淡,敏琪(左)逢周末都會落舖幫手。

游炎記在果欄經營三代,每日招呼八方客人。

其中一張攝於1952年的欄商大合照。

果菜同業商會在早期亦經常安排足球賽事聯宜一番。

果欄內龍蛇混雜,各檔口也習武成風。

戰前建築物及舊式街坊情,幾十年不變。

兒子搞酒吧 暫無意接班

爸爸念念不忘承上啟下,被阿爺點為隔代接班人的游嘉鉻卻顯得有點心淡,「爸爸喺果欄工作都係阿爺迫番嚟啦,果欄冇錯係養活咗我哋幾代人,因為以往資訊並唔發達,但𠵱家好多水果可以由網上訂購來返嚟,你做得人哋亦都可以做得到,以前可以賺幾十蚊一磅,到𠵱家只係賺10蚊一磅,衰啲講句街市嗰個都搵到」。
游嘉鉻講起他的興趣,原來是跟朋友合資經營酒吧生意,「點解我經常放眼在外,我覺得出面可以見識多少少囉,但我每日都會嚟果欄工作兩、三個鐘,幫佢哋開舖收舖,了解吓個市場嘅行情,但暫時唔會全力喺果欄工作」,游嘉鉻說不排除40歲以後會回來,到時再算。「爸爸成日話,人大咗結咗婚需要固定,就算我點樣出去工作,始終呢度都係我祖業,至於要發揚光大呀咁大件事,我就冇乜信心囉」。
20多歲的姐姐游敏琪就不像弟弟那樣總想向外跑,對果欄也是充滿回憶,「以前好多趣事,細個無憂無慮,日頭同細佬同其他舖小朋友,喺果欄內用粉筆喺地下畫格線跳飛機,但一到傍晚就要用水刷走,以免大人唔鐘意話阻住做生意,有時又會喺幾家店舖內追逐玩捉迷藏,推住木頭車四處穿梭,諗起都會笑」。
現職OL的游敏琪,仍非常關心家族生意,回家後也有幫手,「舖頭內往來嘅文件都係我負責,爸爸都60幾歲啦,但仲好有毅力同衝勁,不斷去搵新款水果入口,我一定支持佢,有游炎記喺度嘅一日,我同細佬都會喺度幫手」。一子一女,還是女兒比較「生性」。
深夜時分,木頭車仍然打橫霸佔馬路,過路私家車司機耐心等待,靜看眼前赤裸工人忙碌搬貨這一幕,懷緬着,不知何時會消失。

被阿爺指定為隔代接班人的嘉鉻,表示40歲後或回檔口幫手。

深夜時份的窩打老道,木頭車佔據,變成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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