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談報紙,都會說起黎智英先生,他的魄力,他的識見,都讓人佩服。在我看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韋建邦是大可跟黎先生並肩的人物。有人稱韋建邦為「報壇怪傑」,絕不過譽,跟梁小中不同,他不懂寫,然而他的生意眼,實是梁小中萬萬不能及。小中哥有打工運而無老闆命,能將一張銷路數千的《中文星報》推至十多萬份,可一做老闆,辦《先驅報》,就輸得一敗塗地。他誤信人言以為辦報須得有印刷廠配合,於是在根基未穩底下,毅然貸款辦印刷廠,由於不擅經營,印刷廠生意額不足,直接拖垮了報章。韋建邦就不同矣,不辦印刷廠,只戮力搞好報紙,用人唯才,且能放手,只在大路線上給與指示。老實講,全盛時期的《天天》編輯部人員,都非大家,資歷也不深,老總招鴻鈞、尹志偉、林國光、鄧光傑等,年齡不外三十多歲,勝在活力夠,有膽識,就為《天天》衝開一條血路,以中型報格,擠進全港報紙暢銷榜第三位。
這時候的韋建邦,躊躇滿志,《天天》以外,還創辦了出版社,僅雜誌已有六七種,其中尤以《龍虎豹》一誌最為膾炙人口。《龍虎豹》創刊於一九八四年,是一本情色十日刊。《龍虎豹》一出版已哄動出版界,為啥如此轟動?全然是創刊號的一塊處女膜,人人爭看,一傳十,十傳百,創刊號半日賣清,要迅速加印。自此,《龍虎豹》一紙風行,高峯期,每期二十九萬份,這項紀錄,現時尚未有雜誌能打破。
《龍虎豹》的成功,港姐林敏莉之父國光兄居功自不少,卻也存有幸運成份。其實這張處女膜圖片,是我首先看到的,那年我在張勛賢名下的出版社工作,因編《奇趣錄》關係,每期都要向日本訂閱大量刊物,我在其中一份刊物看到了處女膜圖片,打算把它刊在《奇趣錄》裏,豈料張老闆怕惹官非,要我臨時抽下,而《龍虎豹》的編輯則不怕事,刊了,為韋建邦賺了大錢。由此我領悟了一個哲理──「一飲一啄,都係前定」,半點不由人。
《天天日報》,加上《龍虎豹》,讓韋建邦發了大財,買大屋,坐名車,儼然報壇大亨。韋建邦是商人,可不庸俗,他居然從我言,籌劃出版《天天週刊》。我以出版社所出都是通俗刊物,建議辦一本高檔週刊,韋建邦二話不說,叫我去做。我一心想編一本香港《TIMES》,選了年青有為的謝偉耀君出任執行編輯,並提拔連建力當攝影主任,夥同其餘編輯人員,炮製了一本集時事、娛樂於一爐的《天天週刊》。說來膽大,《天天週刊》創刊號,我用了埃塞俄比亞的餓殍做封面,鬼氣森森,十分獨特。《天天週刊》出了五期後,釘上排門板,非內容不濟,而是四萬份滿足不了韋建邦的要求。八四年,韋建邦跟何世柱鬧翻,掛冠而去,另創《今天日報》,銷四萬多份,「韋氏」光環漸暗,而他也因沉迷賭博而疏於管理,結果《今天》倒閉,《龍虎豹》易主,韋建邦在報壇消失。九六年我在《快報》上班,一天在大厦大堂遇到韋建邦,他一手搭住我的肩膊,誠懇地說:「沈西城!記住邦哥的話,千萬別賭!」我不愛賭,也從來不賭,至今仍不明白為啥韋建邦要這樣對我說。今夜雨濛濛,想起了陳與義的兩句詩──「莫遣西風吹葉盡,卻愁無處著秋聲。」建邦兄!如今我想聽的,是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