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人」梁小中與「醫生」張續良,先後出掌過明報老總。「石人」最早知道他是「國民黨殘餘」,自是先生在《香港時報》以及《星島晚報》的專欄,頗見刀筆與文采。特別《星晚》,有一回說到李義山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太悲觀了,人應抱有「夕陽無限好,正是近黃昏」的情懷。先生之言,勵志有嘉;但個人直覺,這是詩人的悲憫。悲憫,比之愛更為強烈的情操。
先生入主明報,說是補「醫生」缺。「醫生」,我們都叫他阿Dr.。據字房領班告訴我,阿Dr.是惟一「三出三進」明報的人。這,當然不能跟「一字平肩王」鄧小平「三上三落」比──「維吾爾姑娘,十八條辮子任你抓」。
先生上班通常很晚,各個部門的大版出來了,堆滿了枱上,老人家才施施然回來,看一看,間或改一兩條新聞版的標題並畫隻龜,可就走了。
忽一夜,眼看要交版給機房印頭輪紙了,仍未見人。有說先生恐怕仍流連在灣仔杜老誌大舞廳;有說要捧徐小鳳的場,欲罷不能。不,好在先生及時扶醉歸,總算搞掂。老派文人少不免不是「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就是「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易金先生是;蕭銅是;蕭思樓也是。「舊國雲埋,客懷誰弔?」(兩小山齋詞)他們棲遲孤島香江的心境,當然不是「細雨夢回鷄塞遠,小樓吹徹玉生寒」耳。
先生回來,越來越晚了。此事恐怕與沈西城所言的版本有關。先生回來越來越晚,忽一夜,查先生回來特別早,社論寫好了,然後安坐於「石人」的工夫位前,每出一個大版就看,就簽字,就ok。先生回來了,跟查先生談不上兩句,面紅脖子粗,悻悻然墨水鋼筆向外衣上袋一插,走了。
走了走了,鴉雀無聲。直至我的朋友「大嘴巴約翰」周石給馬家創立「有東方,冇窮人」,知道先生尚在人間,出掌副刊組總監,知道內子主理「朝陽學苑」,照顧有嘉。這,我是不敢或忘的。內子之所以經明報轉進東方日報,她老人家跟「印度神油樂」遞上辭職信,事前我也不知道;一如「菊一般的人」(胡菊人),去《中報》,匆匆要我代交一封信給查先生,原來是辭職,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查先生不理睬小的多時。沒辦法。事後,「無畏金剛」談錫永(王亭之)老是調侃我,怎麼你這樣耳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