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從電視新聞看到梁振英特首主持演藝學院畢業禮,那些畢業學生原本要向他行禮,每人只得幾秒鐘時間,這班後生仔用盡不同形式向他表達不滿。雖然有些方式未必人人接受,但既無肢體衝撞,又幽默感十足,至少所謂「保安」絕無插手機會。如果身在現場,必會拍手喝采。
10年前我們有23條又有沙士,大家對當時的董建華十分不滿,但那種不滿最多只是嘲笑,我還記得彭志銘出版了好多《老懵董》之類的政治笑話書,又有人將董太去淘大花園全副盔甲扮改圖,將《IQ博士》的主題曲改詞配合。那些年我們對政府雖然不滿但仍然笑得出,而大家最多覺得老董廢卻不會覺得老董壞,連建制派要撫平民怨時都會說:「阿董生都係個好人呀,為人正直呀、擔屎唔偷食呀……」
今時今日,我想除了他那十個八個梁粉之外,應該沒有人夠膽公開讚他為人正直、擔屎唔偷食了吧?我們對這個有僭建話冇僭建,再話冇講過冇僭建,招來的班子不是開劏房、偷步賣樓,就是涉嫌偽造文書的人,覺得連嘲笑佢都益咗佢,根本是壓根兒地對他深惡痛絕,所以看着演藝學院畢業生用又和平又有創意的形式向他表達不滿,真是覺得大快人心。
香港人這種死唔屈服的精神真是很貫徹始終的,六四燭光晚會我們搞了20幾年,七一遊行我們也行了10年。03年我還未從政,復活節剛做完《東宮西宮》舞台劇,反應很好準備10月加場,為了遷就各業餘演員,導演在七一拍劇照。那是香港人第一個七一遊行,大家壓根兒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我們在灣仔的影樓拍攝宣傳照,起步前開始拍到黃昏,拍攝時隱約聽到遊行人士叫的口號。離開時,當走到駱克道,眼見滿街都是黑衣人,仍未見龍尾。我一個箭步回家放下行裝,換上黑tee,加入遊行隊伍,最後竟然行到天黑。那時我就知道,這將會成為香港一頁重要的歷史。
接着幾年的七一遊行我都跟朋友出席,雖然不再達50萬人的高峯,但最初兩三年仍然人頭湧湧。我們有個朋友在7月1日生日,自己識趣每年將慶祝飯局改到6月30日,畢竟大熱天時身水身汗行足四個地鐵站的距離,好難再直奔餐廳再戰一晚。但七一又會成為你跟另一班志同道合朋友的重逢時機,可能遇上好多年冇見的大學同學,或者之前有過一面之緣但無法深交,這時重逢你心底裏會說句:「哦,原來是自己人!」
公民黨在06年組黨之後,每年的七一我多了個任務,就是要在遊行隊伍中籌款。起步前在銅鑼灣地鐵站口嗌咪,起步後再到前三越百貨附近或灣仔近電腦城的位置擺街站,一張摺凳上放我們設計的T恤、宣傳刊物,義工抱着錢箱,我就爬上那道可以摺叠的鋁梯上嗌咪,一企就整個下晝,真是身水身汗,甚麼清水、汽水、竹蔗水、寶礦力,幾乎見水就倒入口中。每年擺街站擺到五六點,我就開始失聲,但一日未見龍尾,死都要嗌。朋友說我像「標童」。哈哈哈哈!
去年七一,梁振英上台第一天,40萬人又再上街重逢。那天我在灣仔街站,有雙年輕的夫婦,抱着一個好細粒的女嬰來遊行,他們經過我的街站,走來跟我說:「我哋將個女改咗同你一樣嘅名,叫做Tanya。」他們的表情很輕鬆,不是對我的恭維,也不是要拉攏甚麼,而是我們這條行了十年的遊行路,老的嫩的舊的新的,怎麼說都是有一種相似的價值觀,就是我們不肯引頸待命,去爭取我們追求的民主公義。
今年七一我又多了個任務,就是為民陣客串做集會司儀。根據我過往的戰績,我每逢五六點便失聲,七點半左右就會作嘔,當然會小心身體。今次要直踩到夜晚,一眾司儀紛紛張羅保護聲帶的靈丹妙藥,但好在我剛做完的七場棟篤笑時已找到護聲良方,盡情跟大家分享。
那位跟我一樣叫做Tanya的女孩,今年七一不知是手抱的,還是要坐嬰兒車的,甚至她可能已經會走路。去年我們拍了一幀全家幅,我還放上facebook,如果你們有緣看到這篇文章,今年請來我在灣仔的街站或中環的集會重聚。我還記得那天她被太陽曬得臉珠紅紅,我希望香港真的會好快有普選,那麼Tanya小妹妹妳就可以生活在一個有民主有公義的社會,而不用年年七一要日曬或雨淋。不過如果有這麼一日,妳得感謝妳的爸爸媽媽,因為她們身水身汗行了十年的七一遊行,才帶來這麼一個理想的香港。
作者:陳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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