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中學生在ICQ動員反惡法;十年後的中學生在facebook share反洗腦。中學生聯盟創辦人伍展邦說,那些年,中學生談政治會被視為怪物。十年後,氣氛變了,學民思潮創辦人林朗彥說,關心政治,同學會「覺得好型」。
記:《蘋果》記者
伍:中學生聯盟創辦人伍展邦
林:學民思潮創辦人林朗彥
記:中學生組織如何透過七一遊行冒起?怎樣動員中學生上街?
伍:中學生聯盟前身是中學生關注基本法第23條聯盟,我與同班同學開始組織,用HTML砌核突網站介紹理念,用ICQ轉發訊息。03年7.1那天,我們在中央圖書館後的籃球場集合,完全沒預計多少人出席,結果3,000中學生站滿四個籃球場。有的在家樓下執紙皮弄了十多個示威牌,有些手持葉劉matrix版和超人版改圖,高叫:「葉劉返屋企!」我們在銅鑼灣滯留4小時,烈日當空寸步難行,我差點暈倒。
林:03年我讀小學,對50萬人上街全無印象,只記得沙士放假。我第一次上街是前年7.1,也是學民首次遊行。我們用facebook和街站動員,只有200多人參加。中學生的遊行style當然是先拍照、在facebook打卡。當時學民剛剛成立,7.1給我們很大信心和鼓舞,很多市民也藉此認識洗腦教育議題。
記:甚麼原因促使中學生走上街頭?
林:中學生看政治,需要時間去觀察和判斷,學民思潮經營了半年才有佔領政總的場面。中學生不會像成年人般從大局出發,只要覺得對就投入去做,所以很有爆發力。交友網絡也比十年前廣,當你成功感動到一個中學生,他自然在facebook分享,遊行集會就帶十多個朋友一起來。
伍:十年前葉劉說只有律師和教授關心23條,中學生很氣憤,覺得被忽視和冒犯;又有人質疑中學生被煽動才會上街。當年社會還在討論中學生應否參與遊行、是否需要家長簽名同意。
林:這種感受跨越兩代中學生。保守的市民在街站罵我們:「你讀乜嘢書呀?」指我們被政黨操控,錢從外國送來等等。
記:7.1走進第十年,加上反國教運動,中學生是否已政治覺醒?
伍:當年中學生談政治被視為怪物,談Twins、YES Card才是正常。我們以前是跟隨社會大隊反23條,現在學民是創造反洗腦潮流,他們比十年前的我們聰明百倍。現在沒人會小看中學生力量和動員能力。當年市民要求中學生收起反23粗口牌的情況,今天肯定不會出現。
林:這種進步只是一小步。現在談政治的中學生不再是怪物,同學會抱欣賞態度,覺得好型,不過始終覺得事不關己。現在中學生生活更多姿多采,離政治更遠。真正的阻礙並非建制派,而是消費和享樂文化,他們總覺得有些事情比上街重要,例如睇波。
記:如何看7.1的抗爭路線?是否需要改變?
林:老實說,我覺得7.1很悶,但所謂行禮如儀的大遊行,一定要繼續,晚上可有更多表達方式。社會運動很多時忽略保守群眾,必須預留位置讓他們參與。7.1並非即時見效的示威,而是歷史上的長遠抗爭,當你回望,會慶幸每年這天,市民的話語權沒被搶走,香港不是只有慶回歸的假歡樂。
伍:六四是對真相的堅持,7.1是對民主的承擔。我們這一代愛惜這城市,有自己想法,未必想被某團體代表。近年7.1經常被質疑唱K式抗爭,有一年有社運人士帶領市民改道走進囍帖街,是很好的嘗試。
林:7.1各團體必須包容,主張「和平理性」的派別要包容激進行動,激進派也不宜指摘對方太保守。要爭取群眾接受激進行動,必須從搞「和理非非」那班人着手。
記:香港人視03年7.1大遊行是個奇蹟,你們對7.1遊行有何期望?
伍:23條擱置後,我們自覺應為公民社會做得更多,遂成立中學聯爭取07/08雙普選,現在回看這訴求當然是嘥氣。我們都悲觀,知道不會行一次就有民主。
林:我不期望7.1會創造奇蹟。我們藉7.1向市民宣揚理念,並與其他團體交換訊息,打好群眾基礎,為將來會發生的奇蹟做好準備。不關心政治的中學生應試試走上街頭的滋味。如果不上街,起碼要打開電視觀察7.1,思索一下感興趣的標語和口號,哪管只是關注動物權益,起碼要嘗試從個人空間走進公共領域。
記:近年中學生運動激進化,公民抗命是否必然之路?會否擔心學民十年後會像中學聯般式微?
林:中學生社運路向必須激進化、政治化和組織化。激進未必要衝擊,而是膽敢改變政府遊戲規則,如挑戰打壓示威自由的《公安條例》。中學生必須透過公民教育捨棄一直被灌輸的非政治化身份;我們一直想透過每間中學的學生會建立「地頭」,就如建制派在屋村組織市民一樣,但尚未成功。
伍:十年前很多學校請我搞講座,有些人叫我不要討論董建華應否下台,集中說23條。社會標榜的政治中立就是去政治化,埋沒應該討論的課題,與公民覺醒背道而馳。
林:學民單純為反國教而成立,成功培訓了一班中學生。日後他們升大學,吸收更多新知識,自然會分散到其他團體。即使我們日後分道揚鑣,只要延續當初的理念就是好事,式微與否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