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認,我對澳洲存有根深柢固偏見,一聽到那種黃沙滾滾的口音就頭暈,眼睛不受控制在畫面下苦苦尋找英文字幕。想像中空氣悶得像加拿大,而且左近沒有可以避難的紐約巿,不管退休人士口沫橫飛誇耀得多精彩,夜貓子都不為晚上九點便要上床會周公的生活方式所動。連Bondi Beach特產的金髮泳褲壯男,心智正常基佬恨不得左擁一個右抱一個補身取暖,也刺激不了我性情乖張的賀爾蒙,六呎有奇的高度如何攀爬,向來沒有興趣研究──講開又講,悉尼市內兩大景點不約而同以高度作招徠,懼高者簡直聞之喪膽,離地八百二十呎的瞭望塔有玻璃地板Skywalk讓你雙腿軟得變成啫喱,海港橋則提供在橋頂走鋼線的刻骨銘心經驗,根據旅遊指南介紹,前者還要收費澳幣六十四元半,完美示範何謂花錢買難受。
令我徹底改觀的是星期天下午的牛津街。同行的楊導決意去Paddington露天巿集掃首飾,實牙實齒把人家開檔的日子定在禮拜日,去到鬼影也沒有一隻,原來所有交易前一天已經完成。既來之則安之,就地取材是我的強項,尤其在一個不曾造訪過的城巿,什麼都有新鮮感。初冬的陽光比預期明亮,坐在行人道旁的小店吃午餐,優游的正能量教人舒坦爽快,眼簾盡收的不論是野鴛鴦、狗男女還是愛人同志,無一不神清氣朗。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在三藩市,有一條街叫Haight Street,氛圍有六分相似,只是剛剛睡醒的嬉皮士大麻味驅之不散,未被健身風席捲的基男直男身上沒攜帶那麼多肌肉。在這裏住下來,大概也是不壞的吧──如果有值得為他住下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