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心痛事件 - 林夕

六四心痛事件 - 林夕

有一年,六四燭光晚會前,收到某人電話,問我去不去維園,要去一起去。我氣若游絲,有點喘息着似的回某人:我現在心痛得很。可能是電話收訊不良,某人沒法分辨得出,那喘息是來自身體上還是情緒上的不適,竟然說:你,你也不用這樣喇。
奇怪,我怎麼樣了,心忽然有點絞痛,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回過神來,明白某人誤會了我在為六四事件心痛到氣喘,心忽然又不絞了,臉倒好像紅了一大片,像忙着分辯,我有那麼悲情,甚至矯情嗎?如果一時口賤,大概還會補上一句,我又不是那晚會的主持人,要在台上喊話。
真的,事隔那麼多年,一個人好端端在家裏,若沒有受到有關的圖文影像刺激,光用想像、回憶,就鬧到心如刀割,痛得呼吸不順,實在誇張得有點矯情。不過,如果身在燭光晚會現場,會不會受到那「動人」的氣氛感染,就很難說了,特別是早年大會特別偏愛播放那首催淚的江河水,唯恐情不夠悲似的,的確挺像某國師所說的,像個神壇。
今年六四前後,人在深圳河以北,想自找這種催情劑都無處作淒涼,以往還能一上的網路,哪怕只是風花雪月跟時事沾不上邊的香港網站,都完全給屏蔽了。想找個活人理性冷靜地想一下當年,幾乎是不可能的,不是當地人忌諱、或者立場不同,而是知道這事一點點,卻提不起一點滴好奇心去了解,不用刻意切割,已經一副事不關己的心態,即使關心,也無能為力啊。對啊,某國師希望港人做到的,在深圳以北早就做到了。那份冷漠,比遺忘及投降更讓人心痛。對,我真的用上心痛了,在那個乾淨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國度裏,又沒有在神壇下風吹雨打,受任何組織勢力煽動,反而悲從中來。其實,大家都在爭拗什麼呢?僅僅念在香港是唯一對六四紀念大搞特搞的地方,不管這是否中共「所喜見聞」的,是否就會讓井水給河水搞混濁了,無論以何種方式,還是要在行動上有所表示。我們只能順服於自己的真心,正如心痛或是心絞痛,都發乎自然不能勉強,哪怕被打成一塊大中華膠廢物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