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離開巴黎遠赴亞洲前，總是窮兇極惡看美術館的展覽，電影可以等，首輪映完還有二輪三輪和各種名目的回顧特輯，最壞可以買光碟，展覽如果失諸交臂剩下的途徑只有翻閱特刊，就算是畫複製了也失真，遑論其他媒介。譬如法國電影圖書館的積葵丹美展《Le monde enchanté de Jacques Demy》，劇本手稿印在書裏仍然補腦，《驢皮公主》嘉芙蓮丹露那三襲公主裙單看照片依舊令人窒息，但最珍貴的現場氣氛，就非身歷其境不能聞到。剛步進五樓的展覽廳，我其實嫌場地設計太似主題公園，細看之下，展品說明又流於馬虎草率，然而空氣中這裏那裏飄着熟悉的插曲片段，牆上繽紛的顏色撲面而來，整個人漸漸墜入一種如夢如幻的狀態，回不去的時間彷彿錯亂的季節，春末了皮膚上還留連料峭的寒冬。傷感和愉快不是交替湧動，而是攜手同遊，嘴角禁不住浮泛微笑，眼底蕩漾花一般的淚光。
我是個遲到的丹美粉絲，第一部看的是《模特兒店》，地點新加坡國泰戲院。迷失在羅省街頭的安諾愛美，只知道曾經沉溺《男歡女愛》，往後才得悉原來那已經是過盡千帆的續集，當年她疾走南特，盛載事跡的影片叫《羅拉》。機緣際會，再後來我不但去到法國西部這個海港城，帶着朝聖的虔誠漫步Passage Pommeraye，坐在La Cigale呼吸山寨瑪蓮德烈治殘餘的香水，還跟隨回鄉探親的男友在Noirmoutier住過幾次——丹美和華妲歷年度假的小島，《秋水依人》和《柳媚花嬌》歌曲的產生地，作曲家Michel Legrand傳誦半世紀的《心靈的風車》，據說便是紀念該地的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