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集會 一直是本土運動<br>(華人民主書院董事 陶君行) - 陶君行

六四集會 一直是本土運動
(華人民主書院董事 陶君行) - 陶君行

六四臨近,「本土派」不斷呼籲香港人杯葛六四集會,所持的理由不外乎中國與香港的民主運動應作區隔、拒以「愛國」為六四主題、否定支聯會的存在價值。最大的原委莫過於近年興起的所謂「本土意識」,意即香港人不應介入中國民主運動的發展,這對香港本土運動百害而無一利。
其實,23年來維園六四集會的燭光,都是為香港人點燃的。
自1949年以來,不少港人為逃避中國共產黨南下到港,逐漸在香港落地生根,成為本土文化意識的支柱。直到1984年簽訂《中英聯合聲明》,香港人的命運再一次與中國連結。在恐共的氛圍下,部份港人計劃移民、部份港人選擇冷對政治……
然而,八九民運重新觸動香港市民的潛在政治意識,此與港人面對97回歸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當年響徹街頭的囗號,「今日的中國,明日的香港」,乃香港人面對回歸對政治現實的反應。
八九民運期間,一幕幕激動人心的情景,使向來「現實」的香港人,看到了人民民眾團結一致,奮起抗爭的力量。當年競相奔走支援內地民運的香港人,不單是被內地民運所牽引,更加繼承了內地民眾的抗爭精神,為自身香港前途打拼。
無奈,六四屠城後,香港人懷着失落、無助的心情,不少人選擇放棄、逃避,但亦有更多人投身推動中港兩地民主的行列;堅信面對強權,惟有依靠自己,站起來向當權者說不,自始便奠定了九十年代香港另一波的民主運動。
由那時起,內地人與香港人的命運便緊密的結連在一起。

每年的六四燭光,港人除了悼念六四死難者,更是一種強而有力的政治表態。於參與者而言,明顯不過的政治含意為:拒絕謊言、拒絕遺忘、抗拒打壓、抗拒強權,將顛倒的重新顛倒過來,還原是非黑白、真假對錯。這不唯獨一代人的事,更為下代人,尋找真相、尋回公義。
回歸以後,六四的燭光,更代表着香港人對中共極權及管治的反抗。試想像,逾十萬人結集的六四集會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土地上消失了,又或是出席人數不增反減,國際社會、中共、以至特區政府會如何詮釋背後的政治意義?2003年,支聯會在六四集會上呼籲大家出席7.1遊行,反對《基本法》第二十三條強行立法,直接鼓動香港人參與本土政治活動。由此反映,內地與本土的民主運動密不可分,並不是非此即彼,截然二分。由六四所引申及傳承的本土運動,不僅是狹隘的地方主義,更是對13億內地人民,以至人類普世價值的追求。
可以說,六四集會燃點的燭光,更是人類文明與墮落的寫照,正義與邪惡的鬥爭,一代人承傳下一代人的擇善固執。每年悼念六四的活動,有不少年輕學子參與,這不正是讓年青一代認識何謂民主、自由、公義的最佳一課嗎?華人民主書院最近舉辦了一系列學校講座,邀請當年身在北京的香港人分享,陳清華是其中一位,他提到自己八九民運的故事。六四之後他從北京機場過關,關員搜到他身上的菲林,問他是否在天安門拍攝的,陳清華直接說是,關員的反應是甚麼?便是着陳清華快點過關,將那些相片帶回香港。這些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培育着一代又一代堅持民主自由的香港人。
所謂不出席六四集會會令中央政府更害怕的說法,完全是倒果為因。港人不出席六四集會,只能說明香港人對政治失望,放棄對核心價值的堅持,放棄對民主自由的追求。如果六四集會出席人數減少,中共更可肆無忌憚,插手干預本港事務,箝制香港人的人權自由。

有說中國的問題與我們何干,專注本土事務便可,這不過是眼不見為淨的鴕鳥心態。
「放眼世界,在地行動」(Think globally, act locally)是全球社會運動參與者的基本價值和取向。面對強權的壓迫,面對人權的侵犯,面對自由的剝奪,我們不能獨善其身,在互相支援和砥礪下才有推翻暴政的可能。
支聯會副主席蔡耀昌接受傳媒採訪時辯解,「鄰居沒自由,你都沒有自由」,有人以南北韓作例子,「在北韓旁邊的南韓不也是有自由嗎?」蔡耀昌的例子或許不夠清楚,容我再舉例說明。春秋時代,晉獻公打算攻打虢國,大臣荀息進言以寶石及良駒賄賂虞國,借虞道滅虢,晉國的軍隊功成回國時,順道將虞國都滅了。
這故事的寓意在於唇亡齒寒的道理,虢國與虞國正是唇亡齒寒的關係。無論有多心不甘、情不願,香港人的命運,與內地的民主自由是緊扣在一起。中共政府擁有香港的主權,由行政長官到各級司級官員,均由中央政府任命,解放軍還有數千兵力在港,無論是爭取獨立或是自治,你的主要矛盾和敵人,均是中共政府。中共政府的壓迫除了是針對港人外,更多的是數以億計的內地同胞。
明乎此,我們才不至於切割中港兩地,排拒內地人,視他們為異類。近年的六四集會有越來越多自由行旅客出席,網台的直播也有過萬的內地人收看,內地人在高壓管治之下,正從香港的有限自由空間,學習及認識民主抗爭的真諦。近年內地小規模抗議,如烏坎村、廣州廣東話事件等等,正是從香港的經驗所引發。去年數萬港人遊行到中聯辦為李旺陽呼冤,大部份人與李旺陽素未謀面,但他們會因為這宗「內地」冤案視而不見嗎?不會,因為港人明白到,在地行動會令中共政府在內地及本港的管治同時感到壓力。

中共政府最樂觀其成的,就是港人與內地人互相分割、互相敵視,這也是在內地越來越普遍的論述,如「香港受惠於內地政策」、「香港是靠內地供水」等等,煽動內地人敵視港人的情緒,站在當權者的一邊,視香港為眼中釘。港人的回應絕不應該是以掃水貨客等所謂「本土」招數回擊,這正中中共政府分化人民的策略。這也是為何特區政府樂於回應「本土派」的訴求,因為這是尋找假敵人、爭取民望的手段,而客觀效果是加深中港鴻溝,令兩地人互相敵視及孤立,無辦法再互相支援,進而共同對抗中共政府。
不少參與者會對支聯會老化的儀式及其口號有所不滿。不過,支聯會縱有萬般不是,但這個運動不屬於支聯會,而屬於全香港市民,以至13億備受壓迫、掙扎求存的內地同胞。
於港人而言,八九民運賦予的深層意義,在於民眾面對極權威脅,不畏強權,勇於站出來,在於無私地為公義而戰,在於讓我們明白到「改變,在於我們今日的認識和行動」。六四在內地已被「河蟹」二十多年,如今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土地上,惟有香港才能點起燭光。在每年的春夏之交,以燭光拷問屠城者、說謊者、獨裁者的良心。六四集會的燭光,由港人燃點起,傳遍內地和世界,展現大家的良知。
享受相對自由的我們,為何對這麼容易的一步,也有懷疑,也要卻步?

陶君行
華人民主書院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