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廁所帶本書,不一定要看。
當年作家葉靈鳳和魯迅罵戰,曾借小說罵他。《窮愁的日子》的主角魏日青說:「照着老例,起身後我便將十二枚銅元從舊貨攤上買來的一冊《吶喊》撕下三頁到露臺上去大便」。這段情節讀者看得過癮,魯迅當然不爽。這是羅孚在《文苑繽紛》講述的一段掌故。
不管是否缺衛生紙,對作家最大的侮辱,就莫如用他的書來擦屁股。葉靈鳳似有意要和魯迅比個高低:且看誰尖刻。用書頁充作衛生紙,卻非小說家言。第二次大戰時柏林物資缺乏,有市民惟有帶着希特勒的《我的奮鬥》上廁所。這個納粹魔頭哪料到,自己的「奮鬥」最終竟讓人給丟在糞坑裏,而平生的獨裁春夢亦一併化作糞土。
我倒想知道,有沒有人膽敢用毛語錄當衛生紙。在文革年代,這等於玩命,看來老百姓必然玩不起。要是褲袋裏沒有手帕,腳上又沒有襪子,那麼只好用樹葉呀、瓦片呀什麼的對付一下。畢竟毛語錄也不如《我的奮鬥》管用,書頁太小了。
遠在羅馬帝國時代,沒有衛生紙這物事,那怎麼辦?原來當日的公廁有一條公用棍子讓人用來擦屁股。有人就即興把上面的糞便當油墨,於壁上塗鴉。這好比舊日香港公廁裏的春畫和打油詩,都是有人趁蹲坑之際蹲出來的。在深圳一家餐廳的洗手間,不知是誰在牆上留下這順口溜:
無錢人白天無啥鳥事,晚上鳥無啥事
有錢人白天瞎雞巴忙,晚上雞巴瞎忙
說起衛生紙,曾聽聞很多歐洲國家製造的都品質粗劣,但英國的挺素白,用來寫字不洇,有人甚至把它充作記事本子。我沒有在當地大過便,無從求證,只知道一樁趣事。某君的女友去了英國留學,天天給他寫情信,讓他的書桌抽屜全塞滿了海誓山盟的戀文。哪料到女友其後移情別戀,讓他不堪刺激,那一大摞柔情蜜意的情書,他每天上廁所總帶着一兩封去。這故事見於厲河所著的《日本不文笑集》。如此廢物利用,可謂十分環保,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把馬桶給堵死了。
管它堵與不堵,說到底,抽水馬桶當真是世界文明的重大發明,要不大陸洗手間哪來「來也匆匆,去也沖沖」這句話。只怪有些人總顧得匆匆,倒忘了沖沖,使用文明發明,離文明社會的規條卻依然好遠好遠。幾年前,我發覺上海的貧民窟依然用便桶方便,大清早家家戶戶都把便桶擺在大門外等人清理。舊俗女子出嫁更帶着個新便桶當嫁妝過門,裏面裝滿糖果呢。日後裝滿的當然再不是糖果了。
不由你不信,毛澤東不愛上廁所,嫌茅坑臭,最愛拉野矢。住窯洞那些日子,他要大解,衛士李銀橋就和他走去村外一處山坡,用鐵鍬挖個尺把長半尺寬的土坑讓他方便。論功過,人家說他三分功,七分過,他倒自辯是七分功,三分過。我說他有「三恭」卻是不爭的事實:那是出大恭(大便),出小恭(小便),出虛功(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