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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見。過得可好?
幾年前,你特意回港,就為了20周年的燭夜。有人說,那已變成每年行禮如儀的悼念活動,但你說,身在外地,每年在報上看到那幀燭光如海的照片,每次都會感到一陣溫暖。
你一直說,那是最能夠代表香港的圖畫,你總會拿着報紙,跟那些連香港究竟在地圖上哪一點都不大清楚的小鎮鄰居解釋,六四是怎麼的一回事,然後說:「我來自香港。那就是香港。」
你問我,今年的燭光集會,會不會因為一些「本土派」提出杯葛,人數減少?我不知道,但我真的覺得人數沒有那麼那麼的重要。
廿四年來大陸和香港的變化,以致香港社會出現這樣的討論,其實是歷史的必然。廿四年前,從廣場上年紀跟我們相若的學生身上,我們看到挑戰權威的勇氣,看到打倒不公的正義感,然後看到坦克把這些青春的生命連同他們的夢想一同壓碎。風雨混和淚水,一夜之間我們跟我城長大了。香港民主運動的軌迹,由此改變。所以說,至少於我們那一代,香港人不是六四的旁觀者。
24年來,強權試圖掩飾打壓、操控歷史,要讓這一代人遺忘,讓下一代人無知。香港人卻堅持守護記憶,以記憶作為武器,對抗強權。香港人平日可能很韋小寶,但每逢這個關頭,卻很郭靖。不是說香港人「為國為民」;由英國殖民地變成中共特區,香港人對國家的觀念一直混沌複雜,只是他們對一些價值,卻很郭靖地認定了,就一心一意去死守。
我上次笑你是「大中華膠」,你反譏我難道是「本土膠」。一位長輩聽到我們討論,自嘲是「民國膠」。這句戲言,卻讓我思考,其實每代人都會因為他們的成長背景,有他們身份認同的精神故鄉。新一代的香港人,本土化是大勢所趨,但我仍然相信,有些價值是值得承傳的。
陳沛敏
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