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的「城邦自治」論在香港泛民主派中有一定市場,但由於其立論的粗疏和邏輯謬誤,造成泛民主派理論和思想的混亂乃至組織內鬥和分裂,有必要加以批評和梳理。
城邦自治論有兩大謬誤:一是城邦自治論者既不敢主張香港獨立,而是承認中共對港主權以及一國兩制的《基本法》,則其理論與《基本法》所明文應許的「高度自治」並無本質之分別,除非城邦自治論另有隱藏目標(hidden agenda)。陳雲標榜自己是政治現實主義者(Realpolitik),如是,則照政治現實主義,香港人現在能夠做的應該是依法(《中英聯合聲明》和《基本法》)據理(普世核心價值)爭取真正的高度自治,也即是維護本土權益:當港人利益和中國大陸或其他地方的利益有衝突時,應以港人利益為先,在這點上本人絕對是本土派。但是,本土派和堅持普世核心價值並沒有原則的矛盾和衝突,關注法理上的主權國中國(大陸)的民主自由人權和法治,在依法據理之下適當地與之互動,包括批評,抗爭以及對大陸民主運動給予力所能及的支持和促進,在在都是該做而其最終目的也是從本土利益出發,所以支聯會有其功勞也有其繼續存在的價值。主張城邦自治者卻攻擊任何關心大陸自由民主的人為「大中華膠」,高叫「中港區隔」,主張與自己所承認的主權國完全隔絕,來換取對方不干預,甚至以「解殖歸華」口號反對普世核心價值,主張容忍中共一黨專政乃至反對大陸民主化。故「解殖」實反普世核心價值,而「歸華」則在實質上幫助共產黨維穩,也無助甚至損害香港本土的民主進程。這可由最近中共意識形態向左轉,對港政策隨即變得高壓死硬可見。所以,城邦自治的理論不但邏輯混亂,實乃空中樓閣,毫無根基。
其二,城邦自治者高唱入雲的中港區隔論,即使在香港尚屬英國管治時代也沒有真正出現過,這主要是香港所處的地理位置和大陸廣東省比鄰相連所致。如果香港處於遠離中國大陸的海外離島如新加坡,英國人早就安排香港獨立了,就是因為這種一河相隔的地理位置,大部份香港人都是大陸來的新舊移民,上百尤其是近幾十年來,大陸政治運動所造成的大量逃港難民和從不間斷的中港婚姻,導致香港人或多或少有雙邊的家庭,家族或鄉里的關係和連繫。港英政府完全明白這一點,故也採相應的務實政策,除了接納大量大陸偷渡客外,也一直容許大陸每日有一定數量以家庭團聚為主的單行證移民來港,但港府卻不擁有移民審批權。單程證數目在中共文革結束後不斷增加,1997年後更大增至每日150人,到今天,由大陸來港的新舊移民已經佔本港人口半數以上,在英國根據《中英聯合聲明》把香港交回給中(共)國15年後的今天,有泛民主派提出香港要爭取單程證審批權,對此小弟十分支持,也認為是香港人應該努力爭取的重心,但擔心實際效果不彰,因為專制極權的中共政府基於溝淡香港人口的政治打算,一定不會放棄自己即使在港英時代也享有的審批權,更何況他們現在已在國際條約即《中英聯合聲明》所承認的法理上擁有香港主權,這是香港可悲的宿命卻又是不能不面對的政治和社會現實。
講「本土」當然要不斷揭穿中共藉「中港融合」來溝淡港人獨特的身份認同,但基於政治和社會的現實,卻絕不能煽動300萬香港出世的香港人和300多萬已在香港住滿七年取得永久居民身份的港人之間的族群鬥爭。因為這是實際上煽動香港的子姪輩和其父祖輩的「本土」內鬥,而這也是造成泛民主派論述混亂和組織分裂的主要原因。在這裏,用普世核心價值同化在法理上已變成香港人的永久居民,和移港未足七年但終將變成香港人的單程證新移民就十分重要。當然,這些人中有些人可能是中共外派人員,也有些可能在大陸已被徹底洗腦,中毒太深,改變不易,他們客觀上會成為中共滲透香港的特洛伊木馬。但不可忽視的是這些新移民中,也有相當部份人會自覺地或半自覺地融入香港社會,擁抱港人所信奉和堅持的普世核心價值,這在一定程度上視乎民主派是否努力爭取這些人的支持。
如果泛民中有人只在本土社區層面不分是非皂白地攻擊所有新移民,煽動族群衝突,甚至以鼓吹暴力的所謂「勇武抗爭」來攻擊大陸新移民,卻不敢(或不肯)在法理方面向自己承認的宗主國努力爭取一國兩制下的真正自治如移民審批權,那就變成只是「又要威又要戴頭盔」的高調,卻在實際上向弱者抽刀而已。這並不是甚麼「導正民粹」,而是煽動民粹和煽動港人的內鬥,實質上也等於「為叢驅雀,為淵驅魚」,即驅趕這些人往賣港親共的建制陣營。這不但不利本土的族群團結和社會安定、不利泛民主派的團結、壯大和發展,最終也不利爭取真正的本土利益。
吳越
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