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參加過如此冷清的告別儀式，香港大酒店地下大廳空盪盪一片。她的兒子、女兒、準媳婦，加上杭州飛來；還是我特別在電話中通知他的那人，加上我正好一巴掌的五個，本來不準備上山的我，臨時取消一個午餐之約，決定坐上小巴送她最後一程。
一月中那次，四十年後的再相見竟變成了永別，她住的地方到酒樓，三分鐘之遙的距離，她托着四方支架，一步一停頓的走了一個多鐘頭，四個月後的今天已是天人永隔，照片中臉上掛着一絲神秘微笑的她，看着看着那笑容變成了無奈與淒苦。
上山的路上天色突然陰暗下來，還飄着幾絲細雨，小巴上只有三個乘客，她的兒女護着靈車在另一部車上，車子終於在山道旁停了下來，五個人拾級而下，伴着抬棺木的，她不願化為灰飛煙滅而選擇入土為安，二十年前，曾送別她的恩師林風眠，是在同一條山路的華人永遠墳場，石階旁一個個石碑刻着躺在這裏的人名字，生年與死辰，山光水影中有幾隻烏鴉低空掠過，幾聲啼鳴，彷彿是特地飛來與她告別。祭酒、上香，跨過火堆的儀式一一在細雨中完成。
人生本來就不完美，人際關係本來就十分隔絕，五個人的相送，卻是該來的都來了，一雙兒女留住了她此生最幸福的時光，一個老朋友，一個新朋友也留下了她在人世不多卻珍貴的友誼，這最後的告別，勸君更盡一杯酒，土地公公會殷勤守護這一大片的山與海，在另一個世界任你盡情的畫吧。